李侍卫是慕瑾轩贴身伺候的人,上午时分在房外听了那么长动静,心里如五雷轰顶,脏腑皆焚焦。说与风叔听后,风叔震惊之余,更是担忧不已。
如果不是亲耳听闻,他们如何能相信他们家气宇轩昂、顶天立地、力拔山河……的霸气纯爷们,让一个毛头小子——小四爷给腐了?
世风不古啊!谁来挽救他们家正在发呆陷入沉思冥想的王爷?
昏黄摇曳的油灯下,一个寂冷潇然的高大身影落座在书桌前,一张风刻精雕的面容,修长略粗粗砾的手指撑着下巴。
大拇指在微的肿唇间血痂处,细细的摩挲着,眼睛幽深邃远,乌黑的瞳孔望着前方没有焦距的凝思,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春心萌动的男人。
“王爷,歇了吧!”
“……”
风绝已经第四次进来为轩王爷添茶,也是第四次王爷对他视若无睹。
他老脸上的皱纹在昏暗的灯光下更为深刻,那一丝颤抖也更为明显,他不得不大不敬的出声向太师椅中神游太虚的主子说一说了,
“爷,可要歇着呢?明日还得与那位走一遭盐帮。”
发呆中的男人仍没有动静,风叔只好再次提醒,
“爷?”王爷没有出声,但浓黑的眼睫微微抬了一抬,风叔有些叹惜的继续道:“爷,您可不能……哎,爷将来可是这天下的主,这小四爷是一个地痞的低贱商贾,而且还是个男……”
“拿下裕城后,是不是要杀了他?”
突然一声低语喃喃,声音清浅凉薄,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他今日失常了,为一个男人失常了。
这不是一个帝王霸者该有的情,他需要快刀斩乱麻,如果小四爷不是小四爷,那么他定会在他心动之时杀了他,所以他现在不能这么做,他还需要小四爷,哪怕已到了他忍耐的极限。
“不,不行,不能杀。”慕瑾轩深邃的寒眸转了转,自问自答的否决了刚才的决定。
跟了慕瑾轩这么多年的风叔知道,王爷是犹豫了。
主子极少用询问来同下属说话,做事果决坚定,大主意大智慧,虽广纳贤言,但他的话从来都只用来命令。
他这么问,可是心在动了?
慕瑾轩幼时聪慧,德才兼备,可也受尽宫中冷暖,脱颖而出后被派上沙场,十年刀剑生死一线,苦难一生。
好不容易得了先帝的赏识,有望继位,可谓苦尽甘来,却因先帝突然猝死,一切又幻化为泡影。
夺了兵权,没了银子,挚爱变心,被贬攸城……
曾经叱咤天亚的战神王爷,如今一无所有后,竟要被一个小小攸城小四爷数次玩弄于鼓掌?
君之忍,忍天下。君之量,量百川。可也忍量不了这下作之人的戏谑。
王爷若不杀,他风绝亦要杀!
“盐、漕乃大帮,只要王爷拿到手,四海之内,何愁没人稳着?那小四爷太过狡诈,不尊主上,行事诡异而不受控,不除他,王爷将来大统亦不可安心哪!”
风绝说的激动,伏跪于地,躬身情切的劝谏。
“想他死容易,可他的商会不好拿,他的银子不好拿!”
慕瑾轩从呆愣中回过神后,清冷的眸子更加的冰寒,隐隐带着嗜血的杀意。
不论是谁,阻了他,辱了他的人,他势必不会轻饶。
可裕城没到手,攸城没到手,小四爷的银子没到手,现在杀了他,再徐而图之,得损了多少人和力?
得不偿失的事,他慕瑾轩现在赌不起,所以他还是得忍。
一想到小四爷极会赚钱,可他平常并不奢侈阔气,反倒坑了东家坑西家,小气的很。宅子里的物件新奇最多,珍贵极少,他的银子去了哪里?似乎没人知道。
他必须找到小四爷的家底。
风绝替他的主子心疼着,抬头望向他,眼眶里泛出了水光,
“是不容易,王爷要养兵,势必要夺了他的营商,可他太狡……”
“风叔,你可知父皇为何要将这攸城、裕城交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慕瑾轩淡淡的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风叔,又缓缓的自问自答道:
“这……不单单是因为他的狡诈和聪明才智,还有他异于常人的清心寡欲和通透明澈,所以他暂时不会危害本王。”
“他怕本王钳制于他,才将盐、漕两帮转卖他人,现在如果没他从中运作,本王如何顺利拿下这裕城?再如何拿下攸城?而且小四爷那么大的家业,一个孤儿、一个肖府哪能藏的了?本王必须找出他的家底。”
“可是……”
“他数次玩弄于本王,本王亦忍无可忍。可在没有摸清他的底之前,不可轻举妄动,上百万的将士兵马不能因为本王一时不忍而丧命!”
灯光下明暗交织的妖冶面容僵冷含锐,愠怒的语气中,也有不容置疑的决策。
话已说到此,风绝不敢再多言,叩头应道:“奴才明白!”
“歇了吧。”
“是。”
风绝从地上起来,细小布满皱纹的眼深深的望了一眼慕瑾轩。想说的话,被王爷堵在胸口,他知道他言未尽语未明,王爷也清楚明白。
只是他担心王爷失常的举动是动了不该动的心,也觉得王爷这话里多少有些为自己出格的行为在做自我解释、自我安慰。
风绝走后,慕瑾轩将书案上的三幅画排好,仔仔细细来回的对比了比,越看越觉得有些相似。
眼睛、鼻梁、唇形……
狡黠、诡异、神秘……
野丫头、杨小点、小四爷,你们的关系是什么?满脸红斑的姑娘找了一个多月,没有任何消息,难不成杨小点就是野丫头?
想到这里,慕瑾轩没由来的心中一喜。
对小四爷不正常的冲动,好像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可以发泄,如果是杨小点,一切就好办了。
“若杨小点是野丫头,而野丫头是小四爷的亲人,那么本王便可直接从杨小点那一处着手了。”
自言自语的说完,慕瑾轩绯红饱满的菱唇微勾,淡淡一笑,先前迷茫的深邃眼眸重新变的沉静而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