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厅中披着黑绒大氅的白袍少年一句强硬的话,铿锵落音后,一张票据送到了钱大当家面前。白纸黑字的八百万订单,就是照原价赔偿,也够他喝一壶的。
财神号的船向来牢固坚实,从未出过事,昨日货物上船前都检查了的,可出了港口不到一个时辰就沉了。
钱铼今日一早便去了事发地查探,船都沉河底了,问来问去,也道不出个所以然了。
这船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沉了呢?自从这轩王下攸城的事一出,帮里的事是一出接一出,钱大当家的胡子都白了一把。这回还得赔上这么大笔银子,除了肉疼还有心疼啊!
“钱大当家的,这沉的可是真金白银啊,要是以后在盐帮损了货,赔不上,谁还敢撂担子放你家船上?”
“是啊,是啊!”
“这一千二百万也算不得多,仔细算算,这耽误大半年的营商,哪是这几百万能了了的事?”
……
众位商会的神补刀手,一人接一句,说的那个义正辞严、正当公允,把钱大当家的脸都气绿了,比刚才红爷的脸色更为难看几分。
而这里的商人都是沉了货的,不帮着这位小哥,还帮谁?
坐于一旁的红爷此刻却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眼神挑衅的看着钱铼,似在说:大当家的不满二弟的处理,现在你可处理的好?
钱铼怒不能言,捏的玉扳指“哧哧”响,若不是厅中人多,他非得给那坑货小子上堂深刻的江湖规矩课。华商富甲称霸一方的盐帮岂是一个宵小商人唬吓坑陷的?
盐帮的银子也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坑?就算他认识华南王,那华南王算个什么?此时皇上都要忌惮他几分,何况一个来历不明的毛小子?真当他是攸城的小四爷吗?
不过钱大当家这回他还真想对人了,这坑他的不就是小四爷吗?
钱大当家恼极了正要发狠,威吓一下下位上嚣张的毛小子,厅门外急匆匆的闪进来一人。
“大当家的,漕帮的黑老爷来了。”
钱大当家的正在气头上,看那下属毛毛躁躁的惊慌样,立即怒吼道:“来就来了,慌什么?”
一个漕帮的黑老爷而已,又不是皇上或小四爷来了?怕个鸡毛!
正吃着茶,看着热闹的尤木风一听他的大哥来了,心下一抖,茶盖跌在杯上,发出了一声脆响。肖歌心里暗笑,好戏就要慢慢开场了。
吵闹了许久,已几近黄昏,天色也渐暗,白天还出了太阳,这会子倒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的落在瓦面上,湿漉漉的。放眼整个凌云山庄显得有些阴沉。
正堂的屋顶上两个紧靠的颀长身影正伏趴着,一动不动的听着下方的动静。屋面湿滑,两人不得不稳着下盘蹲着。因怕雨滴落到厅中,也不敢揭开瓦片瞧上一瞧。
“安排了这么多人,小四爷这阵仗够大啊!”
突然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到杨小点的耳边,引的杨小点不禁一阵颤栗,一种酥麻的感觉从头顶一直窜到了脚趾头。
她侧身退后些,怒视着眼前放大的妖孽俊颜。
妖孽似乎很满意她的回应,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焉坏的笑意。
杨小点拧眉,这厮——是不是媚药又上头了?
可她虽恼,但还是轻声调笑的回道:
“比不得你轩王爷,勾个红爷就算完事了!”
一提到红爷,刚刚还笑着的妖孽,脸一下冷了,毫不掩饰的杀气令杨小点背脊凉了凉。
“别动不动就生气啊!要进这凌云山庄偷取圣旨,让盐、漕两帮内斗后趁机夺取,你还有它法?”杨小点挤兑了他一眼后接着说:“等会我下去后,你回那屋里,我引红爷过去。”
慕瑾轩冷嗤,
“本王的兵比不上这群孬鳖的帮众?”
一听这话,杨小点惊的差点掉了下巴。
脑子转的快,不能怪她太清醒啊!
原来……原来他打的是反客为主的主意,难怪一路上任她调戏算计,他都忍着,等的就是让她带他入了帮后,让她小四爷集齐这两帮闹的天翻地覆,他再一网打尽,夺了圣旨。
那刚才的杀气不是因为红爷,而是因为她小四爷的调笑?
敢情她今日不过是多此一举,
杨小点挂满水珠的黑脸垮了下来,滑稽的粗眉一挑一扬,怒目而视,细弱蚊蝇的声音带着狰狞的质问,
“慕瑾轩,反客为主的计谋你用就得了,小爷我不阻拦你,但你竟敢坑我的人?说,你让莫离做什么去了?”
出了酒楼,莫离一直没有跟上来,不是被他坑了去办事就怪了。
“谁是你的人?”某人酷冷的斜眼睨着她,很不以为然。
这些日子和莫离相处,他极为喜欢,性格内敛沉稳,处事淡然冷静,多些日子锤炼,假以时日莫离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既然这小四爷还没完全收复他,那他绝不会眼巴巴的瞧着他往小四爷的碗里去。本来这小四爷就难以控制,再多一个莫离,后果不堪设想。
“哼,慕瑾轩,你要是能坑走莫离,我就拜你为师!”杨小点挑眉白眼一横,突然想通透了的说道。
莫离那人的心思可明白着,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在眼皮子底下和别的男人亲热,这非人的折磨他要受的住才怪。
今夜她就要彻底断了那莫离的心思,让他珍惜生命,远离这个衰-神。
“此话可要当真!”傲娇的慕瑾轩也挑眉回视她,像是要给她下个定心咒。
杨小点若是知道她说了这句话,激起了慕瑾轩的斗志坑了莫离去,那么打死她也会不会逞一时口舌之快,害苦了自己,当然这是后话。
“小爷我……从不废话!”
由于两人靠的十分近,慕瑾轩能闻到在湿漉的空气中有一丝暖香,浅浅的、淡淡的,如女儿家身子上的馨甜味,沁人肺腑,十分的撩人。
他竟然从一个男人身上闻到了女人的味道,对于向来理智清醒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错乱的情感似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他脑子里狂奔,他只能选择理性的屏蔽,他不能再失控了!
慕瑾轩敛了敛心神,看她的目光中多了一分算计。
……
“哟,今日这可真热闹啊!”
在杨小点和慕瑾轩火花四射的大眼瞪小眼之际,一声洪亮,震的房顶都抖了抖,刚才来报的那位黑老爷已经到了。
黑爷到了正堂,捋着浓密的胡子,细长的眼睛左右环顾了一周,浑身散发的凛然气势赛过了堂中的钱大当家。
盐帮是控盐,人少、帮众精壮、利润极高,漕帮是运粮,人多、船多、势力广,按理说是漕帮要压盐帮一头,可小四爷将圣旨撂在盐帮这头,两边就平了。
为了盐、粮的买卖圣旨,帮里的两位大人物暗自较劲了许久,可话语权在钱铼手中,黑爷明里一直是以礼相待,一月来都不曾这么嚣张过了。
可黑老爷今日到这盐帮来,绝不是无的放矢,来献媚讨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