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冬犹自向前走着,全然没有发觉他们的吃惊。
他踩着杂草和落叶,进了院子,一只蚂蚱震动着翅膀扑的一声从他的面前飞到了一边。
苏小吉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想不到慕容山庄里竟然真的有一座鬼王庙。
难道鬼王说的全是真的?
是因为慕容冬许愿,他才来找苏小吉的?
难道真的有地狱?地狱里真的有个比阎王还大的鬼王?
他不相信那莫须有的事情,鬼王可能有,但他究竟是不是真的鬼就难说了,世界上所谓的鬼,多的只是人的坏心眼。
一个人心里有鬼,就会变成鬼?难道不是吗?
他们虽然惊讶,不过瞬间就恢复过来,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苏小吉和张丽丽不想叫慕容冬知道,而慕容夫人呢,她也不想叫自己的丈夫知道自己在想这件事情,因为她甚至有点怀疑,那个所谓的鬼王,就是自己的丈夫搞的鬼。
即使不是,那一定也和慕容山庄有关。
但是他这么瞒着自己是为什么?难道真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了?
她的眼中瞬间多了些愤怒。
慕容冬一边走一边说道:“这鬼王庙据说有三百多年历史了,我们慕容山庄没有建立的时候,这里就有这座鬼王庙,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建,为何而建,里面供奉的鬼王据说灵验的很,你们要不要试试?”
苏小吉接话道:“是吗?”他转头对张丽丽道:“夫人,你有什么心愿,倒不妨许下,看看灵验不灵验。”
张丽丽笑道:“那好,一会我就许愿去,”她嘻嘻道:“我还真有个愿望,只怕他不管用。”
慕容夫人笑笑道:“只是传说而已,权当开心,也不可当真。”
她对慕容冬说道:“夫君,这些传说你怎么没对我说过?”
慕容冬淡淡道:“怕你不信啊,看,你果真不信。”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踩着杂草,走过了石碑,走进庙宇的正门口了。
庙宇并不大,仅仅一间房子,长不过二十米多,宽看起来也就十几米,院子的长度跟房子差不多,所以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庙宇的正门口。
庙门古老,松木做的木门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形了,慕容冬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映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尊高大的塑像。
那塑像面目狰狞,圆睁的双眼似乎看着他们,在发着雷霆之怒。
他的一旁还有两尊稍微矮一点的塑像,也都是面目狰狞,说不出的恐怖。
慕容冬介绍道:“中间这尊就是传说中的鬼王了,他的两边,一边是阎王,一边是‘阿那加’。”
“阿那加是谁?”张丽丽问道。
苏小吉道:“阿那加好像不是我们国度的名字,倒像个外邦人的名字。”
慕容冬道:“不错,阿那加的确不是我国人的名字,他的确是外邦神话中的一人,但是他为什么会被供奉在这里,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慕容夫人道:“那么是谁把他供应在这里?”
慕容冬道:“这恐怕也是个永久的迷了,跟这座庙宇一样,不知道是谁所建,是何时所建。”
苏小吉问道:“既然不知道是谁所建,你又怎么知道那个供奉的就是阿那加?”
慕容冬走了过去,手掌轻轻一摆,一阵掌风吹落那塑像脚上的很多泥土,只见一行字显露了出来:南邦大神阿那加。
字迹飘飞,倒是出色的草书。
慕容夫人道:“这南邦就是我们对南方一个小国的称呼,不过他早已经亡国了,据说三百年前就亡国了,而他们信奉的神灵正是阿那加,难道建这座庙宇的人,是南邦的后人?”
慕容冬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他叹气道:“哎,世事变迁,多少历史被埋没,更何况一个渺小的庙宇呢?”
苏小吉道:“更渺小的是人,是普普通通的人,活着不被重视,死了很快就被遗忘。”
慕容冬道:“不错,所以一个人要想青史留名,必须做出轰轰烈烈的伟大的事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激情的光芒,苏小吉不觉心灵一震,隐约感觉到慕容冬远非看到的这么简单。
张丽丽走到另一边的那尊塑像旁,一吹,泥土闪开,在塑像的脚下,那平台上果然也有一行字:阎王。
她又好奇的走到中间那尊塑像,这次不用她吹,它就隐约看见在厚重的灰尘之中,几个漂亮的草书:鬼王。
她不禁疑惑道:“不对啊,若是这庙宇是南邦人建立的,他应该把阿那加供奉在主位,可是这里的主位却供奉的是鬼王,这不是有点不合常理吗?”
慕容冬点点头,道:“说的有道理。”
苏小吉道:“既然这鬼王供奉在主位,说明鬼王比阎王和阿那加的地位还要高,那么请问,在哪一个国度里,有鬼王这个神话呢?”
众人都摇了摇头。
摇头,表示他们都不知道。
而越是不知道的事情,就越叫人感觉神秘,所以他们竟然忘记了塑像本身的恐怖,反而好奇的很。
苏小吉接着道:“在我们的神话里,地狱里最大的神灵就是十殿阎罗了,可是阎王被供在侧位,显然他的官职在这庙宇里,还是不如这鬼王的,那么这鬼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比阎王都要大上一分?”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没有人知道。
慕容冬道:“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弄清楚庙宇是谁建的才能搞的明白,可是这一切注定成为迷,不是吗?”
苏小吉笑笑道:“恐怕你说的是对的,许多事情成为了迷岂不是很好?我们何苦那么刨根问底呢?”他似乎若有所指,道:“知道的越多,有时候越是痛苦,所以很多事情,还是这么糊涂着比较好,反正都是过去了,是吗?”
慕容冬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点戾色,他欲言又止,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倒是慕容夫人,似乎却很紧张,又很哀伤。
她难道知道苏小吉在说什么?
她看见了慕容冬的眼神,这叫她的怀疑变成了担忧。
担忧自己的过去被自己的丈夫知道?
知道又能怎么样?
她开始想这个问题,最后却突然释然了,为什么会释然?
就算慕容冬知道了她的过去,为了慕容家族和慕容山庄的面子,他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而且会一如既往的对她好---最起码在外人的面前,他装也要那么装。
若是江湖上传出慕容夫妇不和谐,那一定会成为慕容家族的笑柄。
面子和名声,对于慕容山庄来说,胜过了这里生活着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庄主,在那‘面子’面前,都算是微不足道的。
谁要是敢毁了慕容山庄的面子,谁就是慕容山庄的敌人。
慕容山庄任何一个人,也时刻准备着为了那‘荣誉’而死。
其实说白了,说的好听是荣誉,说的不好听,就是死要的面子。
所以她大可不用害怕。
很久,慕容冬淡淡道:“稀里糊涂总是不好的,还是明白的好。”他说道:“所以,我一定要查查这个庙宇是何人所建,什么时候所建,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他也若有所指的道:“对于过去了事情是不能遗忘的,谁遗忘过去,谁就会对今天遗憾、对未来迷茫。”
苏小吉淡淡一笑,他什么也不想说了,因为他知道倘若人的心里有了一件事,不搞个结果,总难罢休的。
既然这样,何必去劝?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也会去,时时刻刻的准备面对一切,不管最终什么样的结果。
好事也罢、坏事也罢,总要有个结果的。
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没什么大不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死,反正人迟早总会死的。
早一点、晚一点,都是这个结果。
张丽丽朗声道:“你们都别说话,我要许愿了,看他灵不灵。”
她闭上眼睛,说道:“鬼王鬼王,我想马上要一万两金子,你给不给?”
苏小吉忍不住笑了,就连一直高贵而文雅的慕容夫人也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还有慕容冬,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难得一见的真心笑,这个丫头--不,这个小媳妇,怎么那么搞笑?
见所有人都笑了,张丽丽道:“你们笑什么?难得你们看到金子了?金子在哪里?”
苏小吉笑道:“他要是能给你金子,还坐在这里干嘛啊?早被供奉到皇家寺院去了,还能轮到你来这里许愿?”
张丽丽道:“那他就是不管用?”
慕容夫人道:“他当然不管用了,谁说他管用来着?”
张丽丽道:“慕容庄主啊,慕容庄主说他很灵的,看来一点也不灵。”
慕容夫人道:“慕容庄主是说‘据说他很灵’,又没说他一定很灵。”
张丽丽道:“反正不灵。”她笑道:“看来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
她似乎是问苏小吉,苏小吉只好笑笑道:“真真假假何必计较那么多,该来的会来,该去的也会去,是不是?”
他说‘是不是’的时候,却又看着慕容冬。
慕容冬道:“当然是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因总有果嘛。”
苏小吉道:“因也罢,果也罢,何必计较那么多?种的瓜也罢、豆也罢,太在乎收成岂不是很累?”
慕容冬道:“农民收获的时候是不会累的,种瓜种豆谁又能说不是他们的乐趣?”
苏小吉道:“谁又知道其中辛酸?”
慕容冬道:“这也是因果。”
苏小吉道:“这因果可以更好。”
慕容冬道:“难道种瓜得豆?”
苏小吉道:“不管种什么,收益什么,都乐观的好。”
慕容冬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收获不好,会乐观吗?”
苏小吉道:“不会。”
慕容冬道:“为什么不会?”
苏小吉道:“因为想不开。”
慕容冬道:“为什么想不开。”
苏小吉道:“因为他也是个人。”他笑道:“因为我们都是个人,所以想不开也是正常的。”
张丽丽和慕容夫人对望了一眼,怎么听着这两个人,似乎在打哑谜?是为了那件事情吗?
慕容夫人笑了笑,打断他们道:“收成好也罢、坏也罢,心情好也罢、坏也罢,那是他们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苏小吉道:“是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慕容冬没有说话。
只听慕容夫人道:“既然没有关系,你们两个岂不是在说废话?”
苏小吉道:“是啊,干嘛要说废话?”
慕容冬淡淡道:“夫人说的是,干嘛要说废话?又干嘛要说?”
干嘛要说?
外面的秋景似乎更加悲凉了,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沧桑,干嘛要不说呢?
若是不说,憋在心里的秋天怎么办?
怎么办啊?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