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道：“四妹，你跟他为什么还要再来？”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虽然是责备的语气，也无限温柔。
她好像永远都是温柔的，就算生气也不会少了温柔。
另一个略有点稚气的声音道：“二姐，不是我跟他要来，是有人逼我们来。”
第一个声音道：“四妹，难道是你说的那个人？是那个所谓的鬼王？可是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第二个声音道：“我也不相信有鬼，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
第一个声音道：“四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那个地狱是慕容山庄搞出来的？”她叹息道：“虽然我离开了苏小吉，可是他并没有说出我们从前的事情，我也没打算再要害他，所以我完全没有必要弄这些玄虚。”
第二个声音道：“二姐，我完全没有认为是你在故弄玄虚，但是这确实和慕容山庄有关系的，不然我们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第一个声音道：“个中原因你也已经跟我说过，可是我和苏小吉的事情，这里除了你、我、苏小吉，他怎么会知道？”
第二个声音道：“他虽然不知道，却已经怀疑，不是吗？”
他们口中的“他”是谁？“他”又怀疑什么？
要知道那个“他”是谁，就看看是谁在说话。
这里的“第一个声音”，是一个漂亮的少妇，身材好，容颜美，周身一种高贵的气质，却不是慕容夫人是谁？
那“第二个声音”就是张丽丽，苏小吉的夫人张丽丽。
她现在看着喝醉的两个男人，苦笑道：“他们睡的真香，一醉解千愁，是什么痛苦都不会有了。”
慕容夫人哀伤的道：“若是心中有了痛苦，又岂可以是酒能解掉的？暂时的麻醉，醒来更加痛苦。”
张丽丽淡淡道：“醒来是醒来，但现在总不会痛苦的了。”她颇有深意的道：“人们又岂不是都是这样？为了心中一时的解脱，哪怕以后加倍的痛苦？”
慕容夫人补充道：“为了暂时的幸福，哪怕以后更深的痛苦！”她苦笑道：“看来许多人并不会算账，实际上在做着赔本的生意。”
张丽丽苦笑道：“我们是不是也做了赔本的生意？”
慕容夫人黯然道：“你是说我不该做这个慕容夫人？”她叹气道：“若我不是想做这人上人，就不会离开苏小吉，我不离开苏小吉，那一定继续过着那种平淡而温馨的日子，但我若没有离开苏小吉，你又怎么可能嫁给他？”
她看着张丽丽笑道：“所以，你应该感谢我。”
张丽丽哈哈的笑了，她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为什么笑成这样？
只听她说道：“二姐，你永远都是那么精明，若不是我，他还能活到现在吗？”
慕容夫人的脸立刻变得黯然了。
她想起了一幕幕的往事，也曾经为了这个地位，她想着要杀苏小吉，若不是张丽丽，或许苏小吉，的确不会活到现在。
但是她真的舍得吗？她曾经想那么狠，可是最终没有做出来，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忘不掉的情，舍不得的人，虽然想的狠、说的恨，心里其实是另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其实在说“不”。
不要他死！
不然她又怎么会成全苏小吉和张丽丽？冒着自己被揭穿身份的危险？
哎，女人的心啊，其实是一块豆腐。
因为那心里有爱！
若没有爱，他们的心也会变成钢铁、变成石头。
这就是为什么她一再对杀苏小吉犹豫徘徊，而杀其他的人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原因。
她叹气道：“也许你说的对，若不是你，他的确可能死在我的布局之下，我是不是世界上狠心的女人？”
张丽丽道：“你要是最狠心，他又岂能活到现在？”她淡淡道：“二姐，过去了就叫他过去吧，我、我其实很介意你心里有他，更介意他心里一直有你，你、你能理解我吗？”
她黯然的低下了头，似乎很痛苦。
慕容夫人点点头，道：“你能原谅我吗？”
张丽丽也点点头，她说不出来什么样的感受，对于这个二姐，她既恨又感激，又有姐妹般的亲情，虽然她们不是亲生的姐妹。
复杂的心，复杂的情，复杂的人，复杂的故事。
很久，她说道：“我根本恨不起来你，正如你所说，我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做了慕容夫人，我又岂能嫁给苏小吉？”她温暖的道：“他的确是个好男人，细心，温柔，又敢担当，我嫁给他已经很知足了。”
“知足了？”慕容夫人喃喃道：“你知足，很好，可是我·····”
她始终没有说出来，不过就算是个鬼都看出来，她过的并不幸福。
张丽丽道：“难道慕容冬不爱你？”
慕容夫人道：“若是不爱我，他又怎么会娶我？”
张丽丽疑惑道：“既然他爱你，你为什么还不幸福？难道、难道你的心里······”
她想说“难道你的心里一直藏着苏小吉？”，可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慕容夫人伤怀道：“若是能感觉到十分的疼爱，又岂会想着另外一个人？”
她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对张丽丽说。
她的眼睛望着屋顶，看木头椽子的纹理，心里想着种种，都表现在眼眸的哀伤里。
她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他因为没有十足的疼爱，或者说找不到爱的感觉，所以心里还想着苏小吉，为什么会这样？
既然慕容冬也爱她，她为什么感觉不到“十足的疼爱”？
是她不知足，还是慕容冬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所以张丽丽问道：“他、他难道不会疼你？”她喃喃道：“人和人不一样的，有的人很会体贴人，有的人虽然很想体贴人，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去体贴，这、这需要经历。”
慕容夫人笑了，笑的很苦，就好像一个悲惨的妇人一样。
她只淡淡道：“也许是报应。”
报应？到底是怎么了？
张丽丽没有问，她等周萍自己来说。
她若是想说，自己就会说的，不是吗？
她若是不想说，何必去问？
这个问题她虽然也有点好奇，可是终究是人家的事情，跟自己的生活一丁点关系也没有，知道不知道，只不过是不是能满足好奇心而已。
慕容夫人究竟也没有说出来，张丽丽等待的答案落了空，不免有点失落。
好奇心没有被满足，多数女孩子都会失落的，不是她个人的专利，所以其实她也不必难过，可是她为什么竟然有点难过？
也许是被周萍的情绪所感染，也许是因为现在不妙的处境。
苏小吉第一次醉的不省人事，他的对面，慕容冬也醉的没有了知觉。
不管一个人什么模样，多高的地位和多厉害的武功，醉了的姿态都不太好，此刻的他们，就如两只死鸡一样，歪趴在那里。
本来坐着的苏小吉，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子一歪，侧躺在那里。
张丽丽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原因，两个男人竟然醉成这样？
她豁然回头，发现周萍也在看着苏小吉，她的心里不免有点酸。
她为什么还看着苏小吉？她应该看着慕容冬，看着她现在的丈夫，就算没有那种温馨的爱，难道就没有一点夫妻的情谊了？
周萍被张丽丽的眼光一扫，苦笑道：“四妹，你放心，我对他再没有非分的想象，我只是想看看，他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变了模样？”
但变不变模样还跟她有什么关系？
张丽丽的心里不免更酸，可是她什么意见也没有说，淡淡道：“他一点也没变，对我很好，大概他的心里，还想对你也很好。”
她忽然笑道：“二姐，他一直想着你，你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吗？
她在等着她的回答。
周萍欲言又止，她开心吗？想起苏小吉，有过温暖，有过恨，有过怕，又时时的禁不住的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她自己都迷惑了。
她最后只说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不知道吗？
还是不愿意说？
说与不说，其实也没多大关系。
爱与不爱，其实也没多大关系了。
她做她的慕容夫人，各种的欢喜悲哀，自己体会。
苏小吉过他的漂泊生活，喜怒哀乐，自有张丽丽陪着。
既然这样，他们两个女人为什么还要打嘴？似乎偏偏要弄清楚点什么，没什么意义，没什么意义的！
张丽丽笑了笑道：“二姐，你做慕容夫人真的不幸福吗？”
她想不到她为什么不幸福，既然慕容冬也爱她，为什么还要不幸福？
她刚才就这样想过，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还要问出来，其实她也知道，她回答的是：“真的”。
果然，慕容夫人点点头，道：“真的不幸福。”
她怕她继续问下去，直接打住道：“我不想再说这些问题了，好吗？”
张丽丽动了动头，似乎在说“好”。
其实她的头只是动了动，未必就是同意。
但她终于没有再问下去，看着睡熟了的苏小吉，她过去扶起了他。
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她把他搂在怀抱里，将脸贴在他的头上，体会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她自己却似乎醉了。
慕容夫人愣了愣，又看了看睡熟了的慕容冬，她的眼神复杂起来，最后她一咬牙，竟然转身走了。
门轻轻的被合上，她的身影在木门图案之中一动，然后渐渐消失了，她已经走远，连脚步都听不见了。
屋里，张丽丽抱着苏小吉似乎已经睡着，而另一边的慕容冬则痛苦的翻了一个身，嘴里似乎喃喃道：“周萍······”，然后就没了动静，似乎在无边的酣睡中进入了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