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声音道:“两位,既然来了,何必走这么快呢?”
这声音不热不冷,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接着另一个声音道:“张妹妹,是谁让你生那么大的气呢?”
苏小吉和张丽丽乍然听了这两个声音,都停住了脚步。
他们回过头来。
却见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男的俊俏而高傲,女的竟然和张丽丽有九分相识,若不是他们穿不同的衣服,你简直就认不出他们来。
见了这个身影,苏小吉一阵激动,又突然的黯然。
到来的这两个人,正是慕容庄主和慕容夫人。
他们的脸上竟然都和蔼可亲,就连慕容冬一贯的冷漠,似乎因为见了他们,也如春风吹来,大地解冻一般,他竟然露出难得的笑容。
虽然那笑容有点僵硬。
苏小吉的目光禁不住落在慕容夫人的身上,他的心里感慨万千,曾经他的女人啊,如今见了,竟如陌生。
她虽然笑眯眯的,不过所有的眼光都落在张丽丽身上,对于苏小吉望向她的目光,她甚至一点都没有察觉。
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看苏小吉。
她为什么不看?是不敢看还是不想看?
不管什么原因,苏小吉的心中都十分的难过。
情已陌生,爱已逝,在时光中的他们,注定要远离彼此、忘却彼此。
慕容夫人没有看苏小吉,倒是慕容冬异样的看着苏小吉,苏小吉察觉了他的目光,急忙收回自己的眼光,暗自叹了口气。
要怎么办?能怎么办?
他们的故事注定被遗忘,被遗忘其实是最好的结局,因为如今的情况,那些爱、那些事还是不要有人知道的好。
没人知道,慕容夫人是完美的慕容夫人,苏小吉还是苏小吉,是张丽丽的好丈夫;有人知道,慕容夫人就是不忠诚的慕容夫人,苏小吉也是不忠诚的丈夫。
所以有些事情,岂不是遗忘了更好?
可是他们的心中为什么那么难过?
苏小吉的心里,早已经填满了悲伤,他想笑,可是竟然笑不出来,所以站在那里尴尬的看了看慕容冬。
慕容夫人的眼光虽然装作不留意苏小吉,她的心里却如翻腾的江水一样,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深深的情,怎么可以忘记?
忘不掉的,忘不掉啊,忘不掉怎么办?
忘不掉,说不出,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忘不掉就痛苦吧,将你们的痛苦,变成世界上最大最深的泪海!
他们的心里都在流泪。
慕容夫人甚至想:离开苏小吉为什么一点也不幸福?如今做了江湖上人人敬仰的慕容夫人,为什么还不如从前那么开心?
不可否认,和苏小吉安静的那段日子,竟然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她的脸在笑,心却在流泪。
有谁知道那种感觉的痛苦?她突然觉得自己如一个小丑一样渺小和丑陋。
她的眼睛竟然忍不住湿润了。
好歹慕容冬的眼光都落在苏小吉的身上,不然他心里一定多想。
只听张丽丽道:“庄主,夫人。”
苏小吉回过神来,施礼道:“庄主,慕容夫人。”
不管怎么样,人家对自己礼貌,自己也该有点风度。
只是为什么这种“风度”他却感觉如此别扭和难受?
难道把自己的女人“拱手让人”就是风度?
难受,还是难受,为什么竟然这么难受?
慕容冬呢?这个几乎从来不笑的人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来笑?他到底什么样的心思?为什么会反常?
苏小吉想不明白,却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苏小吉没这么大的面子,慕容冬之所以会对他们这样,那一定是心里藏着鬼。
藏的鬼越大,就越反常,就越不自然。
他那张笑着的脸,说实话啊,比哭都难看。
他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他一定知道的,所以他有点尴尬、有点脸红。
他完全不必要这样,凭他绝世的武功,苏小吉和张丽丽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只要发狠,苏小吉根本就没有活着的机会。
但他为什么还这样虚伪自己?
男人这样,没有别的原因,为了自己所爱的女人。
他是想讨好夫人?
苏小吉这么一想,又感觉到欢喜,慕容冬若真是那样,那么周萍算是嫁对了人,有个身份地位尊崇、武功高强又疼爱自己的老公,是女人的福分,而且是大大的福分,他为她高兴,为她祝福。
可是自己的心里又却那样难过,人家对她好,她会不会忘记自己?
他竟然怕她忘记自己!
只听慕容冬道:“苏公子,苏夫人,我和夫人已经备下酒宴,请!”
“请!”
“请”这个字简简单单,这个字他们都说的那么重,好像不是一场酒宴,而是一场鸿门宴。
是鸿门宴吗?谁又知道?
慕容冬说了那句邀请的话,听苏小吉答应了,他的心中好像如释重担一样,不经意间,舒缓了容颜。
他又变回原先的模样,冷漠、高傲,这才是真正的他。
苏小吉欣然赴宴,他为什么就这样?难道真是鸿门宴?
福伯早被慕容冬安排到了他处,现在的酒宴上,只有苏小吉夫妇和慕容夫妇。
酒宴上的菜很多,做的也很好,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可是为什么每个人看起来都没有食欲?
酒也是好酒,酒已经满杯。
慕容冬亲自给苏小吉满杯,另一边,慕容夫人也给张丽丽满杯。
男人喝酒不奇怪,奇怪的是慕容夫人为什么给张丽丽满上?
更奇怪的是她自己也给自己满上。
像她这么身份地位的人,该是很注重自己的行为才对,慕容夫人饮酒,显然不是个好名声,她难道不晓得这样会影响自己的名声?
慕容家族把名声看的比命都重要,她这么做,难道不怕慕容冬责备?
奇怪的是慕容冬没有责备的意思,不但不责备,他还举起来酒杯,道:“来,大家干一杯。”
他说完一饮而尽,酒杯向下,叫苏小吉看了看,那意思是说:“我已经干了,你呢?”
苏小吉也一饮而尽,因为他现在也想喝酒。
喝酒,是心里并不好过。
他说过自己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不但放不下过去的情,还放不开现在的自己。
周萍,永远会是他心中的伤,永远!
也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永远的伤,不过他的为什么那么浓?
浓如烈酒,弥漫了整个身心,醉倒人生。
慕容冬道:“好。”
他说话一向很简单,苏小吉并不奇怪。
“好”字落下的时候,他已经又开始倒酒。
倒满自己的,又倒满别人的。
“干!”又是一个字,似乎是一把剑一样,逼着苏小吉的心扉,他的眼眸,看着苏小吉,犀利而冷漠。
苏小吉一句话也没有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丽丽和慕容夫人相互看了看,慕容夫人突然叹了口气,摇摇头。
她为什么叹气?
慕容冬又开始倒酒,开始和苏小吉碰杯,刚开始还说个“好”和“干”字,到最后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倒酒,碰杯,饮酒,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已经不是在喝酒,是在比酒。
比给谁看?
比给各自的女人?或者说,比给都爱着的女人:周萍。
难道慕容冬已经知道他和周萍的事情了?
不然他为什么这样?这样岂不是太反常了吗?
醉酒的慕容冬,看起来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高傲和冷漠虽然还在他的脸上,不过醉态已现,那些都显得过于平常了。
他也一样多的心事,一样的醉脸,和普通人醉酒确实没什么区别。
他们喝了很多,有多少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他们只记得送酒的丫鬟来来回回几十趟,记得各自的夫人劝他们不要再喝,可是他们还是喝,喝啊,喝的那么尽兴、那么悲凉。
女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慕容冬嘿嘿的笑道:“你醉了。”
他眼里的苏小吉已经十几个脑袋,在不停的晃动。
苏小吉当然醉了,还醉的很,因为他眼里的慕容冬就像个恐龙一样,咆哮着血盆大嘴。
苏小吉支支吾吾的道:“你、你也醉了,你、你······你为什么那么难看?”
慕容冬扭扭歪歪的站了起来,指着苏小吉道:“你、你敢说我······难看?还、还没人这么说过我。”
苏小吉也扭扭歪歪的站起来,晃动着不稳的脚步道:“你、你为什么这么热情的对我?是、是不是······是不是······”他打个酒嗝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慕容冬瞪大眼睛道:“没、没有,我只是欣赏你······欣赏你。”
苏小吉呵呵笑道:“你、你说谎,你、你欣赏我什么?”
慕容冬道:“欣赏你······欣赏你娶的老婆给我夫人一模样······”他喃喃道:“为什么一模一样?”
苏小吉道:“是啊,为什么一模一样?”
慕容冬醉醺醺的道:“我、我哪里知道?我问你,你你你你、你给我回答。”
苏小吉已经站立不稳,颓然坐倒,他艰难的盘起腿道:“我我我我、我回答不出,也许是缘分。”
“缘分?”慕容冬若有所思,他笑了笑道:“你说的、有点、有点道理,缘分,我们岂不是也有缘分?你、你没发现我们、我们俩的眼神有、有几分相似吗?”
苏小吉倒没有觉得,不过确实这相识的几分眼神,慕容冬对他有了惺惺相惜之情。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许多事情简直不可思议。
苏小吉点点头,他已经非常的疲累的,连说话都不愿意说了,慕容冬说什么,他已经听不清楚,但是出于礼貌,他只是不停的点头。
慕容冬说了很多,最后说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见苏小吉已经坐着睡着,他大感无趣,也躺在椅子上,压压椅子,椅子嘎吱嘎吱的响,他似乎觉得很有趣,在那不停的压,压着压着,他突然放声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他朦朦胧胧的睡着了,恍惚之中好像有两个人进来。
他们是谁?来干什么?
他已经没有了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