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蛤蟆头走了过来,轻轻的叹口气。
苏小吉问道:“你为什么叹气?”
癞蛤蟆头道:“我非为我自己,是为你啊。”
他似乎很关心人的样子,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最起码脸上是很关切。
苏小吉却不感动。
他必须时刻的理智,他不相信自己“地狱”的经历是场梦,那么这不一样的店小二、癞蛤蟆头、快开门,总是有些问题的。
我们不明白的,往往多些怀疑,苏小吉也不例外。
他毕竟也是一个人,是人,就这么多七七八八大同小异的人性。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东明客栈和从前不一样,也不明白为什么店小二、癞蛤蟆头、和快开门和从前不一样,不过他深信一点:那一定是有古怪的,而且这古怪一定不是怪力乱神,应该是人的诡计。
人的诡计?却是谁的?谁在导演这一切?
将他们当傻子一样转来转去,弄的真真假假、如梦似幻,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不想知道答案,那是不可能的,人对于未知的结果,总想未卜先知,这也是一种人性。
苏小吉道:“为我?”
癞蛤蟆头道:“你可知道真镇子里谁最惹不得?”
苏小吉道:“谁?”
癞蛤蟆头道:“不是镇长,而是包打听。”
苏小吉道:“为什么包打听惹不得?”
癞蛤蟆头道:“因为他很怪,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
苏小吉道:“很怪就惹不得?”
癞蛤蟆头道:“谁又会去惹那些很怪的人?除非自找麻烦,你难道想自找麻烦?”
他说的不错,对于不合群的、性格古怪的人,一般我们会远远避之,确实是因为我们的生活不想增加烦恼。
苏小吉自然也不想生活里多一些烦恼,也不想过多的麻烦,但是现在麻烦已经来了,他能怎么办?
他只有面对。
所以他笑着道:“我现在麻烦还少吗?”
癞蛤蟆头道:“你麻烦的确不少,为什么你会那么多麻烦?”
为什么他会那么多麻烦?
是啊,为什么他会那么多麻烦?
命运真是可笑,最想简单生活的人,却有最多的麻烦。
苏小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麻烦,难道真有命运?
若不说命运,那又怎么解释?
人生还可以解释吗?
活着就活着而已,许多事情其实不必要解释,因为许多事情实在太难解释,也太过复杂的原因,有那个精力和时间,倒不如好好的品味人生。
这个道理太多的人不明白,所以活着活着,活在没完没了的烦恼里。
有一些人明白,却做不到,所以也活在烦恼里。
苏小吉和张丽丽岂不是这样?
癞蛤蟆头的问题,他始终没有回答出来,因为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知道回答的问题,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复。
癞蛤蟆头又叹气道:“看来你不但那么多麻烦,而且麻烦来的还很快。”
苏小吉笑笑道:“你说的不错,麻烦的确来的很快,他们为什么来的这么快?”
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为首的是“快开门”和一个面无表情,皮肉发黄的精瘦个子。
那瘦个子整个脸都是灰黄色,看起来就像个死人一样。
可以行走的死人!
他们的后面,跟了最少有几十人,人人都拿着兵器。
不一样的兵器,闪耀着人的眼睛,冰凉,寒冷。
那死人一样的人已经走了进来。
他一走进来,“快开门”和那一群人就跟了进来。
他们就好像他的跟屁虫。
其实也怨不得他们,被苏小吉揍过一顿,他们的心中已经有了阴影,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小吉自然不是蛇,可是在他们心里,却比蛇还要可怕,俨然就成了魔鬼的代言。
如果说苏小吉是魔鬼,那眼前这个瘦个子,就是魔鬼中的魔鬼。
他不但长相冷漠,犹如鬼魅,就连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寒气,好像刚从地狱里爬上来一样。
他竟然就直挺挺的往苏小吉对面一站,不说话,也不动,就如一个木偶。
他人不动,眼珠子也不转,若是不知道的人看了,绝对认为他是尊雕像。
这尊雕像还是吓人的雕像,这吓人的雕像站在苏小吉的面前,叫他很不舒服。
他只感觉身边多了一个鬼,一个随时吃掉他的鬼,他的每一个汗毛都紧张起来,随时准备躲避和进攻。
他们就这么对望着,谁也不动,就如两尊雕像。
他们为什么不动?
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谁又知道男人的心一样难猜?
这两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就这么对望着,谁也不说一句话,谁也不动一动。
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们这是赌气?还是比赛?
大概是比赛吧,但是他们比什么?比谁先动?
这似乎没什么意义,没有意义的事情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屑于做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良久,那鬼魅一样的瘦个子终于退后了一步,他说道:“你很有耐性。”
苏小吉笑笑道:“你也不差。”
瘦个子道:“你不怕我?”
苏小吉道:“我为什么怕你?”
瘦个子道:“因为我是包打听。”
苏小吉淡淡道:“我为什么怕包打听?”
包打听道:“因为人人都怕包打听。”
苏小吉道:“为什么人人都要怕包打听?”
包打听道:“因为包打听很可怕。”
苏小吉笑了,他第一次遇到说自己可怕的人,所以他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哪里可怕?”
包打听道:“难道你看不出来?”
苏小吉道:“看出来什么?”他恍然道:“难道是因为你长的像鬼?”
包打听道:“我的确长的像鬼,但是鬼也没什么可怕的。”
苏小吉道:“那为什么你可怕呢?”
包打听道:“你真的看不出来?”
苏小吉甚至觉得他有点罗嗦,若是看出来,他不早就回答他了吗?
可是偏偏有这么一些啰啰嗦嗦的人,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一句话、或者一件事。
所以他答道:“我看出来你很罗嗦,罗嗦的确叫人害怕。”他笑着问苏小吉道:“老婆,你怕不怕罗嗦?”
张丽丽笑道:“怕,通常我遇到罗嗦的人,都会拔掉他的舌头。”
苏小吉笑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拔掉他的舌头?”
张丽丽道:“因为他像个死人,舌头一定很臭,我又怕臭,所以只好放过他了。”
包打听似乎没有听他们说话,依然面无表情。
苏小吉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包打听不出声。
苏小吉再次说道:“你是不是哑巴了?”
包打听还不说话。
苏小吉喊道:“难道你聋了?”
包打听还是不说。
苏小吉骂道:“看来你突然之间又聋又哑,你为什么不成为瞎子?”
无论他怎么说,包打听似乎都不说话。
张丽丽忍不住道:“他是不是死了?”
苏小吉叫一声道:“哎呀,说不定死了,他的眼珠子都不转了。”
张丽丽道:“既然他死了,我们就走吧,难道我们要在这看死人?”
苏小吉道:“好啊。”
说着他就走,刚迈了一步,只听包打听道:“不准走。”
苏小吉转身道:“为什么?”
包打听道:“因为我没有死。”
苏小吉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包打听道:“我怕别人说我罗嗦。”
苏小吉道:“你罗嗦吗?”
包打听道:“不知道。”
苏小吉道:“你是不是真的包打听?为什么和我见过的不一样?”
他以前见过的包打听,虽然说自己是个僵尸,也呆呆板板,却不是这样的模样。
只听包打听道:“我以前没见过你,所以你也不会见过我。”
他的眼珠子似乎转了一下,继续说道:“既然我们没见过,你怎么说‘和见过的不一样’?”
苏小吉道:“我确实没见过你,不过我确实见过一个叫做‘包打听’的人。”
包打听道:“重名的人很多。”
苏小吉道:“巧合的也不少。”
包打听道:“你看来也懂的这些道理。”
苏小吉道:“懂得,可是我决不认为是巧合。”
包打听道:“那是什么?难道你真的见过我?”
苏小吉道:“没有,但是我真的见过包打听。”
包打听道:“我就是包打听,你既然没见过我,又没有见和我重名的,那你怎么会见过包打听?”
苏小吉道:“我不知道,所以很想知道。”
包打听道:“难道你认为我会让你知道?”
苏小吉道:“也许。”
包打听道:“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
苏小吉道:“既然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可以走了。”
包打听道:“我为什么要走?”
苏小吉道:“你说呢?”
包打听的眼珠子似乎又转了一下,冷冷道:“或者应该问我为什么要来?”
苏小吉道:“你来了就是为了要走的,不是吗?”他笑道:“我们去一个地方,总要回去的,是不是?”
包打听道:“是。”
苏小吉道:“既然是,你为什么不回去?”
包打听道:“你说的对,我为什么不回去?”
快开门道:“包打听先生,咱们是来收拾他的,还没有收拾他,不能回去。”
包打听愣了愣,对苏小吉道:“对啊,我没收拾你,为什么要回去?”
苏小吉道:“你为什么要收拾我?”
包打听再次愣了一下,道:“对,我为什么要收拾你?”
快开门道:“因为他欺负我。”
包打听道:“对,因为你欺负他。”
苏小吉笑笑道:“欺负他你就要收拾我?”
包打听道:“对,谁欺负他就等于欺负我。”
苏小吉道:“那你想怎么样?”
包打听突然伸出了手,道:“握握手?”
苏小吉愣了,眼前这个人似傻不傻、似呆不呆,他真搞不懂对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看包打听伸出的手,苏小吉犹豫了一下,他也伸出手去。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对方的手中传来,直直传过苏小吉的手掌,传到他的手臂中,然后顺着手臂,传入他的脖子之中。
那股力量又快又冷,一瞬间就似乎把他整个人都冻住的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