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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信


  四月中的江南小镇烟雨蒙蒙,刚发新芽的柳枝随风轻轻摆着,绵绵的细雨让小镇更加柔软了几分,也挡住了不少行人的匆匆的步伐。他们站在屋檐下望着这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的雨丝,索性就近挑一家小酒家,点上一壶小酒,叫上一碟小点心,听听小曲也是妙事一桩。

  湖边酒楼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轻薄的春衫趴在栏杆上,闭着眼睛感受着初春江南带着些花香的空气,耳边吴侬软语的小曲一点一点地把她的心都要唱成一汪水了,“果然是来对了,这真好,连风都这么舒服。”九霄山什么都好,但就是太冷了些,这个时节的风依旧能刮得人的皮肤生疼。

  坐她身旁那人可不像她这样光顾着看风景,面前这桌子小点心才是他的最爱,“苏叶,你再不吃的话我可就吃光了哦。”他最喜欢的就是江南的小点心了,什么蟹黄包,什么松仁芋蓉糕想想都能流口水,他呆在九霄山这么久,都快想死这些好吃的了。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苏叶嘟着嘴转过身来,刚才还满满一桌子的小点心,现在居然只剩下几碟了,“云生,你给我们留一点呀。”

  云生摸了摸肚子,好像也饱了,于是放下筷子,说道:“韩奕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一提起不见踪影的韩奕,苏叶就有些生气,刚才韩奕一进城就说有妖气,一个纵身人就不见了,留下苏叶和云生面面相觑,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痴迷于抓妖了,现在人已经不知道跑哪了,两人只好先到与梓音信上约定的酒楼去等着了,反正韩奕最后肯定会找到这来的。“哼,不管他,我要把这些全吃光。”苏叶拿起筷子准备夹起面前的蟹黄包子,可筷子悬在半空半天,最后还是放到了一旁。

  云生见状,不禁偷笑,就知道苏叶舍不得。自从灵州那件事以来,苏叶和韩奕突然间变得有些奇怪,虽然还是每天吵架斗嘴,但总能听出他俩对彼此的关心和莫名的回护,连那几个师兄都看出他们有些不对了。

  本来要是照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云生应该在五年前就能回地府复命了,可经常在人间行走的四师兄一眼看出了两人之间不对劲的苗头之后,每天都想方设法地将两人隔开,再加上韩奕自从灵州之事之后,每天恨不得觉都不睡地去修行,和苏叶见面的时间自然就越变越少了。前两年在道观中还能听到苏叶和韩奕斗嘴的声音,最近这两年韩奕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二师兄和五师兄修行修傻了,越发沉默寡言了起来,性格也沉稳了许多,也很少与苏叶斗嘴了,见到苏叶就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渐渐地苏叶也没了和他斗的兴致,但还是莫名地关心他的一举一动。

  后来玄清道长要苏叶,韩奕和云生三人下山历练,韩奕就经常独自一人去抓妖,行踪飘忽不定,经常让苏叶和云生找不到人,然后又经常满身是伤的回来,这让苏叶又是心痛,又是生气。她好几次因为这事和他吵架,韩奕都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几次折腾下来,苏叶和韩奕都不再说话,让夹在中间的云生左右为难。这次还要加上一个似乎和韩奕八字不合的梓音,云生就更是头痛。

  苏叶才不管独自苦恼的云生,继续趴在栏杆上欣赏着这江南风光,辜负了这湖光潋滟的景色才是罪过。她耳朵突然动了动,低头往楼下一看,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的男子背着剑正往这来,他生得一副好面孔,却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就算是这样也挡不住路过他身旁那些少女欢喜的眼神。苏叶暗自叹了口气,当初那个成日跟她过不去的小子怎么就长成了这幅模样,明明那么好看却连笑都不笑,明明前世他是个嬉皮笑脸的登徒浪子,现在这样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说起来上次他和她说话的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他因树妖受伤的时候吧,苏叶自己可以逃开的,他偏偏要来救她,结果正好被树妖打了个正着,吐了好大一口血,还装着一副没事的样子,苏叶一想起来就生气,他就不能多爱护自己一点吗?

  独自生气的苏叶不用看也知道韩奕在她身后坐了下来,那冷冰冰的气息除了他还能有谁,她趴着栏杆也不想回头同他打招呼。已经坐下来的韩奕不以为意,婉拒了云生递给他的小点心说道:“城中确实有些不对,但我暂时没找到妖气的来源。”

  “连你都没找到的话,那看来这妖怪隐藏得颇深。”云生说道,韩奕这几年修行精进,加上下山历练的这段时间,早就练就了一副抓妖的好本事,好几次都是韩奕先发现妖怪所在的。

  韩奕点点头,问道:“梓音还没有到?”

  云生摇了摇头,说道:“应该快到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看了一眼,约定的时间是申时,现在还差半个时辰。

  身为萧家家主的梓音,在灵州被毁之后,她力挽狂澜竟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将灵州恢复得七七八八。当年因为她的病,她还以为自己看不到灵州重建,多亏了镜娘一直在她身边细心照料,她的病竟然暂时没有复发。一年之后,梓音觉得她作为萧家家主的职责已经完成,指定了一个萧家的小辈当继任家主之后便去云游四海。在经过灵州的事之后,梓音想了很多,再加上云生经常在给她的信中说着以前的所见所闻,梓音不禁对灵州外的世界充满了兴趣。她这次出门一方面是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美好,一方面去找能治好她身上的病的灵药。镜娘当然不放心梓音独自在外,派了大黑狼跟在梓音的身边多加照顾。这两人虽不是特别满意对方,但磕磕绊绊地也走了不少地方。

  这次他们落脚在这小镇上,总觉得哪不太对,纵然是梓音这样修为深厚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无奈之下,梓音就给云生写了封信,将这小镇上的事同他说了,希望他们能来这镇上一同查一查。

  云生在收到信后好不容易说服互不搭理对方的两人,死拉硬拽地拉了这两人来,不过梓音一直都和韩奕不怎么合,云生有些担心这几个人见了面会是个什么光景,不管了,见到了再说。

  这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碰撞的声音,还有客人的叫骂声和店小二的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