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说了宜妃在宫里的嚣张,如今又越过自己的额娘跪到了众妃嫔的前面。胤禛的心里忽然腾起了一把无名火,狠狠地烧着,虽然额娘写给他“戒急用忍”那四个字还挂在他的书房里头,但是想起这几年从粘竿处里得来的消息,他的眼里闪过一些明明灭灭的光芒,如刀如刺,投在宜妃身上。
他和德妃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多少有些怪异,平时坐在一起也没有半句话,但是他们彼此都明白有些事是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或许只是一个神情便能了解彼此的意思。然而如今看到额娘被人欺负,胤禛多年来堪称一流的涵养功夫一下烟消云散了,他看了自己的心腹太监苏培盛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在殿外扯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然而宜妃只是漠然地转过身,有些发愣地望着胤禛,也许她也是一时糊涂,刚刚从皇帝的后妃变成大行皇帝的后妃,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一个以往尚需要向她行礼的新君。因此她有些失常地看了一眼胤禛,然而这样唐突的眼神落到胤禛眼中却成了不敬和鄙视。
胤禛原先便有些阴晴不定的性子,只是后来经过历练,又跟着宁德信了佛,才压下了,如今他大权在握,隐忍了多年的习惯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越过宜妃,扶起自己的额娘,又看了一眼宜妃,却很快又不再理会她,向苏培盛点了点头。
苏培盛会意,挥了一下手,立刻有几个慎行司的太监出来,拖起跪在地上的宜妃的亲信太监张起用等人拉了出去。众人都还是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饶是宜妃也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皇上,这是做什么?”
胤禛似笑非笑,“可是惊着母妃了?刑部上了折子,这个该死的奴才凭了母妃的名字,在外头为非作歹,又勾结了一干贪官污吏贪墨了许多银子。朕本来还想留这个奴才几天的,怎么说也得等皇阿玛入土为安了,再来惊扰宜母妃的。谁知刚才见他那么不懂规矩,竟敢调唆母妃坐软轿来叩见皇阿玛,果真是其心可诛,这样的人留着还有何用!儿臣斗胆,今天便要替母妃除去这个祸害,省得旁人以为母妃在人后做这些有损阴德之事,坏了母妃的声誉。”
宜妃被吓了一跳,她没料到皇上会说出这样刻薄刁心的话来。如今胤禛的话虽然句句在责骂着这个太监的不是,但是在宜妃听来却是字字针对着自己。她在宫中一向甚有身份地位,玄烨又宽厚仁慈,便是生气了也从来不对她说一句重话,何曾受过这样的挑衅。宜妃涨红了脸,双手握成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面前的是新帝,所说的确实又是事实,张起用在外面勾结外官的事,她不仅知道,而且就是在她授意之下进行的。这能嚷出来吗?不能,非但不能,而且自己必须要扮演好这个长辈的身份,不能和既是小辈又是君主的皇上起口舌之争。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一朝之间,自己便从不可一世的宜妃变为深为新帝所忌的宜太妃,权柄尽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