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道:“你脖子受伤,现在动手不是很吃亏吗?苏固,就算要你死,我也光明正大地赢你,你说个地点,时间由你挑。”
苏固微一沉吟,道:“明日申时,西城外乱葬岗!”转身而去。左侧人群之中,尚有一名少女,鹅蛋脸型,婀娜多姿,满脸担忧之色,看看苏固,又看看徐真,跟在苏固身后离去,却是苏兰儿。徐真望着二人背影,记起福州苏固恶行,怒火蒸腾,他缓缓退后几步,坐在谷寒茵身旁,闭目休息。
众人见再无大戏可看,慢慢散去。过不多时,有人收走多吉尔尸体,徐真暗觉歉然,竟不敢睁眼去看。经脉寸寸欲断,痛的他死去活来,血脉逆集,从鼻孔流出。适才并非徐真要强,而是苏固再刺一剑,徐真也无法还手,必死无疑。这时坐下,才觉浑身更无半点力道,连坐稳也是不能。
谷寒茵倒在一旁,呼吸均匀,慢慢沉稳。脚步声响,瑞查德走了过来,道:“小朋友,你朋友伤势不轻,我家里还有不少药材,跟老子回家,老子帮你医治她,怎么样?”
徐真睁开双眼,擦去鼻孔鲜血,看看谷寒茵,看看瑞查德,转眼看到丹妮,神色一肃。丹妮的话便如利刺,大伤徐真自尊。徐真可以老起脸皮,可以恬不知耻,生平却最好面子。当初华山小校,武功未成便跟高根明拼命。如今年岁渐长,面子仍是他最为看重之事,丹妮可以跟他上床,但不会跟他结婚。语气之中,似乎徐真自作多情,既是如此,何必再见?他道:“不用了。我一会自己想办法。”
瑞查德笑道:“好!小朋友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过话说回来,你欠我一千枚金币,甚么时候还?”
徐真道:“甚么?”
瑞查德道:“事先说的好好的,你得胜,老子赔五万枚金币;你输了,赌注一千枚。多吉尔死在你同伴手中,不是你杀的,这赌注自然是老子赢了,一千枚金币甚么时候还来?”伸出大手,厉声道:“你别觉得老子好欺负,还来!”
徐真哭笑不得,他所言句句在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沉吟片刻,道:“我们赌注是和多吉尔分出胜败。我问你,我们分出胜负了没?”
莫吉道:“姐夫跟他交手几招,可没分出胜负,多吉尔就死了。”
徐真道:“对啊!我没跟他分出胜负,他已经死了,我怎么能算输?你要是不服,把他救活了,我再跟他打,如果到时候我还是输,那就想办法还你金币。”
瑞查德哈哈大笑,一掌拍在徐真肩头,道:“小朋友,你很有点意思。一千枚金币算什么!?赫格斯家族谁人不知,老子还会为这个跟你为难?你不去我家,老子也不问了,不过你要有什么事,来我家找我。”转身便走,忽然停步,接着道:“刚才那贱种跟你约明天挑战,是在西城外乱葬岗?嘿嘿,这贱种跑得很快。”大踏步离去,更不回头。
丹妮走在最后,在徐真身旁蹲下,低声道:“你的生活一直这般精彩么?”不等徐真回答,抱住徐真,一口吻下。软玉温香,结实的身体,徐真不由得迷糊起来,只听莫吉叫道:“丹妮,要是不想跟姐夫分开,把他抢回家,我看你俩床上打架!”
丹妮放开徐真,快步奔将过去,一脚便踢翻了莫吉,怒道:“打架打架!来来来!我先跟你打架!”
莫吉一骨碌爬起身子,笑道:“你俩太忘情,我在旁边都不知道。啊哈,你先别急,你敢打我,我去找艾瑞尔,告诉他。”
丹妮怒道:“跟他有什么关系?白痴你给我……”声音慢慢远去,转过街角,再也不见。
唇上兀自湿润温热,人已不在,香味淡然,萦绕心头。蓦地里眼前金星乱舞,他不敢强撑,闭目休息,不知不觉入了睡乡。再次醒来,日落西山,街上行人依旧,无人多看徐、谷二人一眼。他坐起身子,见谷寒茵仍未醒来,身旁不少木板,拆了一块当做拐杖,撑起身子。要扶起谷寒茵,却是万万不能。又等良久,腹中咕咕乱叫,天色已黑。万家灯火燃起,行人慢慢少了。
忽见西首走来一人,在徐真身旁停下,手上拿着包袱,似乎是油纸。徐真看清那人,竟是苏兰儿。他吃了一惊,握住长剑,靠墙而立,道:“想动手了?”
苏兰儿后退数步,双手乱摇,道:“不不不!你别误会!我是看你一天没有吃东西,所以送点吃的而已。你看,我没带兵刃。”
徐真道:“笑话!你苏家武功又不是只有剑法一种。苏小姐,你哥哥恶贯满盈,你就不一样,为甚么非要跟他同流合污?”
苏兰儿在一旁放下油纸包,道:“哥哥已经走火入魔,他是苏家唯一血脉,我不跟着他,他死之后,也不能回到家乡。徐公子,这一年多来,我和哥哥吃了很多苦头,本来对你也是恨之入骨。日子渐久,我倒觉得哥哥往日行事太过毒辣,你看不过出手惩戒,苏家从此没落,这也算是上天借徐公子的手惩罚他。我……我也认了。”
徐真道:“那你来想干甚么?”
苏兰儿道:“哥哥听信左冷禅的话,要来挑拨勰族和五毒教、洛克斯、赫格斯三大家族内乱,事成之后,左冷禅助他重回福州,再封嵩山第十四太保。”
徐真一凛,道:“你说甚么!?”
苏兰儿道:“我和哥哥半年前就来了索达城,也去过不少次勰族领地。勰族、立末两族交战从来不停,双方厮杀不断,无数人都送命。我……我看着很是难受。但哥哥一心要回去福州,还想……还想……”说到这里,声音一顿,道:“徐公子,你能相信我么?”最后这句话声音诚挚,望着徐真,满是希寄。
徐真不由得不信,道:“你说罢。”
苏兰儿道:“请你跟我走一趟,自己去看看,就会明白。”
徐真微一迟疑,苏兰儿接着道:“我在不远处住,这位姑娘如不嫌弃,先睡我房中如何?”
谷寒茵一直躺在街头,徐真无法扶起,苏兰儿肯帮忙,自己一剑在手,尚有甚么好怕?道:“行!麻烦你扶起师妹,咱们走罢。”
往西行出二十余丈,折而往北,又走一条街,来到一处客栈。苏兰儿负着谷寒茵,上楼而去,徐真跟在身后。安顿好谷寒茵,苏兰儿道:“徐公子,你一日未进粒米,还是先吃点东西罢。”
走下二楼,厅中空空荡荡,一盏孤灯放在桌上,店伴掌柜也不知所踪,更无一个客人。
徐真早已饥饿非常,但不敢便吃。苏兰儿默默打开油纸包,不少肉食,她每种肉食都吃一点,过了良久,徐真笑道:“苏小姐,你别见怪,毕竟我们之前可是敌人,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苏兰儿不答,走到窗边,望着天边升起新月,道:“人世间总有许多机心,尔虞我诈,互相算计,到头来只会流血,更有何益?”
徐真满嘴流油,道:“小姐这话说的对,挺有禅机的,可惜我不太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