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远郊。山地,有许多粉白的坟垛。高高低低的,伴随细微的雨声。 r
蓝安看着这墓碑,心中酸楚。小染的面目宛在眼前。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她。即使她可以留住蓝安,陪下更多时日。她亦不想去就这烦扰忧思,令安感到丝毫尴尬。待其自追她的幸福去。小染所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r
蓝安。我爱你。正如我们在信里写下的。曾经爱你,现在爱你,将来也会爱你。这份爱已经无法变质。你看,它在尘土当中,没有谁还能够改变或玷污它。小染的遗书。此刻,碑上的字,明明在目。 r
蓝安明白,小染是要她永远记得,她欠下她的。再也没有机会偿还。 r
我叫蓝安。 r
在成都。明亮干燥的城市,七八月份有雨季。因为深居内陆,某些年份非常炎热。 r
学校在远郊。难得回次家,寄宿学校,管理非常严格。每年都有成群结队人涌入名牌大学。所以顺理成章,成为全国的重点中学。 r
我是很普通的女孩。白衣蓝裙,喜欢王家卫的电影,听王菲的歌,默然的读书,吃饭,睡觉,日日循环往复,人的感情,由此体会到世间决绝的冷清。希望时间快一点点流淌,快一些完成告别。我害怕我的内心再也起不了波澜。 r
而让我唯一感到的慰迹,是莫小染,一个学校的同龄女孩。那一年,我们十五岁。这段经历使我对女性之间的友情,保持着某种信仰。在其中,没有进入的身体,没有欲望,没有好奇。也没有荷尔蒙的作用。只是因彼此的需要而靠近。我们就像两个敏感贫乏的孩子,拥抱着温暖对方。 r
她的房间和我的房间隔宿舍中央的 一条走廊。夏天下着暴雨的午后,我记得她撑伞等在宿舍的楼梯下面,来接我去对面上课。还给我买好冰淇淋。潮湿的阴影里,她的面容像一朵皎洁的山茶。 r
我们大雨中光着脚踩水。在我们明亮的教室里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诗集。疲倦之后拥抱着睡在一起。她浓密的长发散发出清香。在睡意朦胧的时候,兜了我一头一脸。我用手去拨。窗外是滂沱的雨声。 r
那时候我是一个不常和父母在一起的女孩。喜欢写诗歌。晚上睡觉的时候会面无表情的流下眼泪。她的家庭不幸福,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甚至没有见过自己父母的争执。很小,父亲就死于车祸,母亲改嫁到北方。对于她来说,突然有一天,她的亲情完整失踪。 r
我们彼此有晦涩而缄默的疼痛。都还没有来得及长大。是肿胀的纯洁的花苞。想从彼此的身上找到通往世界的途径。而这个进入的切口,是给予彼此的爱。虽然这种爱,因为绝望,显得盲目而决绝。充满纠葛。 r
我记得我们每天写信。即使在同一个班级,每天都见面。时间在剧烈的感情里总是不够用。我们在信里写,我爱你。就像对这个尚未展开的世界说,我要出发。 r
这种感情现在看来,其实,已如同一场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