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午后醒来,夕阳迟暮。头好疼,没有谷仓。平躺在旅馆干净的客房床上。洼地时遇见的老人靠我很近,见我醒来,迅速做出祷告的姿势,依稀说,这个高烧三天不退的年轻人,林芝的土地终还是不愿留下你的尸体。我才发觉,身体无力动弹。也发觉,原来这个旅馆叫作蒹葭。为什么不是日玛?或许应该是的。又在骗自己。r
新嫁娘在一旁淘洗毛巾,浓浓热浪。我想到梦中景象,不觉竟绽开笑容。r
老人误读了我的笑意,忙把她拖到身前,貌似亲密,殷勤介绍。这是我的妻子,卓玛。r
我忙说,恭喜,恭喜。惯性的挪动使身体更加疼痛。老人应有六十开外,白发银丝。双目有力而霸道。嘴角带过的痕迹,有几分邪气。给人的温度,不够妥帖,是需要防范的类型。没有稳定和安全的感觉。中藏揉合的衣服搭配,看似富贵华丽,着实缺乏独特的品位。俗气而骄傲的老年男子。我重新仔细的打量他。那次的葬礼,太过残忍。努力完成自我失忆。忘掉血腥突兀的阴影,包括对人的漠然和对事物的印象。旖总是没有信心,我总是保护自己,我们都不是对方的的对手。r
旖。三天前去往派村。r
本无任何约定与承诺。路口偶然相逢,顺便一同前行,岔路消失,只是消失。遗忘是个趋于永恒的词语。而永恒的东西总是不够真实。我不能说服信仰,心里只有自己。时间,已经让我们彼此消失了许久。有些想念,随着彼此的消失,渐渐变成了空白。如同永恒。如果以为什么东西得以永恒,那只是消失。其实连消失也不够真实。我们不会彼此遗忘,只是彼此消失。用短暂的青春,把我们的前生用完。r
我们真的要过了很久才能够明白。自己真正怀念的,是怎样的人,怎样事。r
海拔四千米的辽阔平原。牛奶白,马来绿,土耳其蓝,柠檬黄。单调油彩。像一个将要临盆的妇人,面容辛苦,意志强盛,内心幸福。剧痛的汗水是多雄拉化掉的雪。可惜,少了一点什么,连诞生的意义也弱化的聊胜于无。入夜飞来阵阵烟火,地面飘摇震动。没有安详的渴望。容易消失的美丽,使人感到遗忘沉堕的速度。可怕漫天花火,来自遥远海岸的光。告诉我这原非归途,只是空灵。r
曾经和韦玮由王家卫的电影说到将来。我幻想自己成为一个能拍出林南生的导演。想像自己的电影。想像电影里那个没了心的人。心飞出去。引来徘徊的海鸟。左边心房里什么都没有,可它还在跳。r
一个带天使白围巾,将黑色大衣穿的优雅的男人。他说服自己。说只是过程,还没有答案。它疼的波澜不惊,可它没了,连意义也在消失。无遗忘,只是消失。r
生命如此轻,连跳也不会跳。海鸟在他快乐的时候,停在肩头;在他有爱的时候,飞去他的墓碑。他幽蓝的大海里,捞出自己的尸体。r
逃避的东西跑回来。把心带走了。没有支撑。失去心。他不愿意承认。仍然在骗自己,生活在自己的谎言之中。势必不会有任何博取的同情。脱离不了某种生活的轨道,身不由己,粉身碎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