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除夕,瑞雪。这个季节适合杀人。 ?r
我是林,一个杀手。在N城。 ?r
凌晨五时,天光大亮。大衣里的左轮手枪,尚有凉薄的温度。下意识的握了握,美式枪身,隔音良好,弹头进入身体里会爆破穿出。人死亡前的美,是罂粟的美。 ?r
又是一年除夕,大雪蔓延的无边无际。周围依然有房屋灯光照耀,通宵不灭。除夕的夜晚总是让人感觉幸福温存。一点一滴,似乎弥漫着欢跃的鬼气。 ?r
目标住的地方在四楼,繁华的闹市区。平时有很多人出入,今日过节格外安静。她叫漪,是画家。声名狼藉,丈夫早逝,已逾中年,女儿四岁。常会带有钱的鬼佬回家。年轻时候在阁楼里画画,因为穷,所以时常搬家。住的地方不是阁楼就是地下室。她把自己的天分完全损耗在为画廊临摹各种廉价油画之中。她是单身母亲,需要负担这经济压力。即使她曾是天分傲然的高才生,也曾是优雅的女子。复制各种风景,人物,古典,现代印象派等等的油画,然后由画廊老板出售,让平常人家买了去挂在卧室或客厅。漪的才华一直都不曾为人欣赏发觉。但她甘愿。 ?r
这个女子让我好奇。她的档案犹如一朵洁白犁花,却带着夹竹桃的含有毒液的美。 ?r
我冲着女人开了一枪。血潺潺的从她的额头的涌出来。我停顿了几秒钟,确认她已经死亡。非常直接。个人浅薄的好恶丝毫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于是转身离开。忽然听到身后“琅琅”的响动。握紧了枪,顺着声响处看去。只一转身,便看见了她。 ?r
四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肮脏红色的小绵袄。手臂处的破洞清晰可见,露出鲜嫩嫩的皮肤。略显笨拙的厕所里走出来,发出“咯咯”的笑声。脚上栓着细小的金属链子和马桶相连,旁边是铁丝镂空的网笼。上面铺着干燥的柴草和小棉被,笼子外面是一些小女孩喜欢的玩具。厕所门后有鲜红的小拳印。应该是才和母亲发生过争执,被反锁在厕所里。受惩罚的时候,要住进小铁笼。她显然还没有这个意识,她是那种特别沉湎于自己玩耍的小孩子,也懂得自己动手为自己创造快乐。 ?r
她走了出来,面向着男人。漪或许正准备原谅她,厕所门已经打开,厨房的锅也有移动的迹象。母亲开始做饭的前夕就已经死掉,她记忆中灰暗的成分不可能再被修复。他们中间横洹着一具尸体,那头颅还在流血,皮肤却迅速的降着温度。她应是看到了地上的女人,看到她像是一根熄灭的火柴一样,丧失了最后一丝光辉。可她不像寻常小孩一样惊声尖叫或者号啕大哭。可她仍然做着自己的事,拖着肥大的鞋子,夸张的躬腰前行。每一步都不安稳,几乎马上就会跌倒。继续往前,仍旧咯咯的笑。 ?r
她的笑带着没心没肺的天真,这样畅怀。向他走过来。当她走到母亲尸体前,漫不经心的跨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老旧口红。轻轻的往母亲的嘴唇上重新涂上鲜红的颜色。仿佛往一张白纸上生硬的涂抹上颜料,但却画得格外认真。 ?r
突然,她就像发现了宝贝了一样。发现了母亲额头上源源不断涌出的血。对着墙上的碎镜子大口呼吸,她看着自己,仿佛从未这样认真的看过自己。 ?r
嘴唇结满了苍白干裂的痂。 ?r
她对着镜子把手上的血,一点点涂抹到嘴唇上。温热的血液贴合着嘴唇开出一朵殷红色的牡丹花。明艳盛大。再看着母亲嘴唇上的颜色,然后满意的笑了。 ?r
我叹了口气,手颤抖了一下,朝女孩的胸口打了一枪。她正在咯咯翼翼的鼓捣她的新玩具,一个可以不断提供红色颜料的大人皮水箱。有她熟悉的面庞和轮廓。枪声响起之后,她停顿了数秒钟之后,然后向后飞了出去。两只大鞋子飞离了双脚,像两只鸟儿,腾地窜上了天空。 ?r
她,对着镜子里的红色花朵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