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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佛光普照(3)


洪文敲着桌子道:“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和尚是一种例外೿它是一种信仰೿而不是一种职业。”r

文慧和尚笑了起来:“我们通过寺院经济化೿准备逐渐把和尚变成一种职业೿而且通过和尚职业化改革೿我觉得寺院的影响力೿经济条件等各个方面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难道你进寺院来以后೿没有看到寺院的和尚更懂传统佛家礼仪೿变得更加神圣了吗?”r

“这并不是和尚职业化带来的结果೿对吗?灵山寺本来就是一座佛家文化底蕴厚重的寺院೿而你们的改革有可能破坏人们的精神信仰೿不是吗?”r

“阿弥陀佛೿非也೿非也。”文慧和尚双手合十೿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指着山窝里的居所说:“你看到没有೿除了值班人员೿今天寺院里几乎全是临时和尚೿你走进来时೿是不是比平时遇到的正式和尚更加像和尚呢?”r

面对文慧的质疑೿洪文点了点头:“和尚们都到哪里去了呢?”r

文慧:“೿和尚们放假了೿除了值班人员೿其余的由主持带领到各地云游取经去了。”r

洪文轻轻哦了一声೿他这是第一次听说一生讲求修行得道的和尚೿还有休假之说。r

“这么跟你说吧೿佛教作为一种精神信仰೿只有少数能够达到悟得佛道的精神信仰高度೿一般的人出家当和尚೿只是逃离尘世烦忧的所在೿或者作为逃避罪孽的办法೿因为和尚来自四面八方೿人的思想和素质良莠不齐೿行为表现不尽如人意೿现在我们通过寺院改革೿实行和尚职业化以后೿向社会招聘具有一定文化素质的人担任临时和尚೿他们执行佛家规矩的能力೿领悟经典的能力೿向香客解释、传播佛家义理的能力都超过正式和尚千万倍೿这些人利用心理引导的办法೿能够更好地为香客们释疑解惑೿这就是我们灵山寺这一段时间香火比先前旺盛了好几倍的重要原因。”r

说到这里೿文慧和尚话锋一转೿问:“在怀疑小和尚的身份之前೿你觉得她跟原来为我服务的那些小和尚相比೿素质怎么样?”r

洪文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当然要好上百十倍。”r

文慧和尚得意地嘿嘿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提着茶壶给洪文的茶杯酌满。r

洪文问:“佛门毕竟与世俗构架不一样೿一旦把佛门改革成为世俗社会中的某种组织类型೿岂不是丧失了它在人们心目中的信仰意义?”r

“问题真会有那么严重吗?”文慧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看೿你虽然知道了೿不是同样还来烧香拜佛吗?佛家职业化以后೿不是给了更多像林子需要帮助的女孩更多帮助吗?如果佛家穷得揭不开锅೿我想像林子这样的女孩肯定会失学೿未来的命运就会发生改变。”r

“佛家还是重在精神帮助೿世俗的帮助必须由政府等世俗组织来承担೿一旦佛门变成强大的经济组织和社会组织೿替代社会组织承担社会责任೿必然会引起世俗政权的警觉೿封建历史上所发生的四次大灭佛行动೿不就是因为佛门组织威胁到世俗政权的威权了吗?”r

“嗯೿你说的有道理。”文慧和尚托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若有所思的地说೿“看来佛门的改革也只能是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不能影响世俗社会的发展೿不过೿从目前来看೿任何宗教组织都不可能再成为影响世俗政权存在的客观要素೿就我们灵山寺而言೿它仍然是在社会组织的领导下೿对心灵迷失方向的社会个体释疑解惑೿这就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现在都是些什么人到寺庙进香。”r

洪文大笑起来:“我以为你悟道呢೿原来你在研究香客೿是不是还特意研究女香客?”r

文慧和尚说:“女香客自然也研究೿不是只是作为香客೿而不是作为女人进行研究೿我就像政府里面的一些官员೿职位虽然高೿但思想理论修养、法律意识都不很高೿只是靠着背景೿靠着文凭೿甚至靠投机取巧赢得了较高的职位೿内心低劣的本性并没有随着职位的改变而改变೿因此೿坐在台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下了台撕下面皮就是赤裸裸的衣冠禽兽೿不过೿我从来没有像他们一样利用职权发泄本能的贪婪与欲望೿不会玷污佛家圣地೿这一点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我发泄本能欲望的场所都是佛门之外೿我的问题只是有一点人格分裂而已。”r

洪文品了一口茶೿赞扬道:“你还是蛮坦荡的嘛。”r

“这个自然೿咱们不能对佛祖不忠೿是吗?”r

“可是你违背了佛家的色戒。”r

“呵呵೿”文慧和尚笑了起来೿“按照我的理解೿任何规矩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和组织内部存在೿佛门规矩也只能在佛门内而不能延伸到佛门以外೿否则人类社会还不得灭绝了?从佛门弟子的角度来说೿心中无存೿则世事无存೿我身体力行但并不把这种杂念存于心೿岂不是像老和尚背小和尚过河以后೿回答小和尚的话೿心里无念自然世事不存的道理一样吗?”r

“有道理。”洪文说೿“但满嘴的歪理。”r

“即使是歪理೿你们这些官员同样喜欢听೿并且很虚心呢೿知道现在什么人最迷信吗?信佛的群体人数最多、最喜欢算命的群体೿恰恰是机关中所谓受到良好的政治思想教育的这些官员。”r

“为什么这么说?”洪文问。他想起最近与一些县级官员吃饭೿在饭桌上最常讨论的一个话题就是政治೿排到第二位的就是谈论易经。谈易经只是故作高深೿实质就是借易经来预测自己的官运೿未来的人生命运。r

“哪一些群体最容易迷信呢?绝大部分是人生前途命运具有不确定性的群体೿过去渔民、农民最迷信೿为什么?因为渔民的命运掌握在深不可测的大海身上೿一网下去೿渔民或许就可能大富大贵೿一个巨浪打来೿则有可能船倾人亡;农民靠天吃饭೿自然也迷信老天是否在当年给予充足的雨水೿让五谷丰登೿给一年足够的口粮;还有就是商人೿一单生意能够让全家花销不愁೿一单生意也有可能让全家衣食无着。”r

文慧和尚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说:“哪些人最不迷信呢?工人೿教师೿还有过去的干部೿这些人几乎数十年的工资就是同样的数೿涨一点工资对养家糊口的影响并不大೿所以他们曾经可以喊出口号೿不靠天不靠地೿全靠工人阶级自己೿时过境迁೿工人教师的前途命运仍然具有很大的稳定性೿但干部的前途命运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纸文件能够让一个人大富大贵೿随之而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与之有关系的人前途命运都发生巨大变化೿一纸文件也可以让一个人从此抬不起头೿而掌握干部命运护身符的上帝之手೿是上级领导的一念之差೿这种前途命运巨大的不确定性೿使得干部这个号称政治素质最高的群体೿成为目前灵山寺的主要香客来源೿由于他们所掌握的巨大资源೿他们也成为灵山寺最主要的财源之一೿我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千方百计让干部尤其是有一定职位的领导干部走进寺院೿想办法出花招让他们在寺院逗留೿满足他们精神需求的同时೿想办法让他们掏腰包。”r

洪文想到自己也落入了文慧和尚所设计的彀中೿感慨道:“难怪山下停车坪里停满了高级轿车。”r

“是的。”文慧和尚望了一眼山下೿流露出得意的神色೿过去官员进香೿还生怕遇见外人೿深更半夜躲着进山೿现在官员进香೿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呢೿这就有点好比街边的红灯区೿先前是违法的生意೿躲着悄悄地做೿得单是一单೿现在取得默认合法地位以后೿可以公开摆上台面了೿可以这么说೿都市里红尘滚滚೿我们这里财源滚滚。”r

洪文默思了一会೿心想:这也难怪೿干部任用虽然有严格的组织程序೿在某些职位上也有可能像瓜分蛋糕一样体现了常委间、重要势力之间的搏弈೿但民主集中的形式使得干部使用的绝对权掌握在书记手里೿意味着许多人的命运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他的意念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一个人前程或繁花似锦೿或淡然出局、黯然泣下。某些人不得不向上苍和神灵烧香祈求೿书记在考虑他前程的时候೿脑筋儿朝着美好与快乐的方向上思考。就个人的命运上来说೿洪文不是同样的吗?两个书记的位置与他擦肩而过೿如果他现在仍然在书记任上೿不仅进入副厅级的站位有利得多೿而且只要他笑纳红包೿仅此一项一年不会少于二十万的收入೿还不说干部调整、工程项目上的收益了。他进入常委会的提议不是没有纳入常委会೿而仅仅是某一个常委在他的问题上提了反对意见೿书记提议缓议೿结果现任书记通过强大的运筹能力೿把他给挤出了候选人的行列。假设当初那个常委心情很好೿不提出什么反对意见೿或者鬼使神差地忘记了对他的印象೿或者出差到外地了೿等等情况೿他的命运就是另一番样子。现在೿洪文只能在心里祈求兰可儿能够在省里陈部长面前美言几句೿使他重新纳入省委组织部的视野೿能够有机会跃上一个新台阶೿顺利进入副厅级。r

想到兰可儿೿洪文不觉有些心酸೿不知道兰可儿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呢೿还是确实有重要的生意出国去了೿电话才没有联系上?r

两人聊得投机೿不觉聊到中午日高。洪文肚子叽咕咕叫起来೿见文慧一味只是劝茶೿没有准备斋饭的意思೿抬头望了一眼山窝楼房旁的斋房೿也没见任何动静೿心想:“文慧都成了大老板了೿难道一顿斋饭也舍不得吗?”r

文慧和尚见洪文目光老是在斋房方向瞅೿笑问:“秘书长是不是饿了?”r

洪文见他说破೿也不客气೿指着手表说:“看看什么时候了೿只听说斋饭充饥೿还没有听说喝茶能够充饥೿一顿斋饭就那么金贵೿舍不得拿来待客吗?”r

文慧和尚坦然一笑:“喝茶聊佛೿不是一种精神食粮吗?秘书长是疯狂时代过来的人೿听说精神食粮比物质上的食粮对人更有用呢。”r

洪文说:“那个时候砸烂了无数的神庙೿立起来一尊神೿现在再把这尊神请下神坛以后೿人们突然间发觉神都不见了೿心儿迷失了方向。”r

“有道理。”文慧和尚笑着站起来೿“我俩也不必在这里神呀道呀的೿那些东西都解决不了我们的肚子问题೿当人肚子饿了的时候೿填肚子的粮食就是我们的神೿走吧೿下山找一家馆子吃饭去。”r

文慧和尚站起来就走೿洪文叫住他:“收拾再走吧೿这些精美的茶具万一被哪个香客拿走೿多可惜。”r

文慧和尚大踏步走下石级೿“我们是收拾茶具的吗?别担心೿等会儿自有小和尚来收。”r

走到寺院和尚起居所在೿文慧和尚说:“请稍等೿我去换一下衣服。”洪文在院外等候೿忽然听到树上传来呱呱的叫声೿洪文刚一抬头೿脸上忽然飘来毛雨一般凉丝丝的东西೿还没待他反应过来೿一砣鸟屎叭地砸在他的肩头。他一阵恶心೿赶紧掏出纸巾来猛擦೿喉头又止不住作呕೿心想:“今个儿真是霉气೿怎么正好碰上鸟往头上拉屎拉尿呢?”r

瞥见院角有一个自来水管೿跑过去冲洗一番。刚冲洗干净೿抬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胖子站在面前೿“你?”话还没有问出口೿一看是原来的文慧和尚೿不禁诧异道:“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r

“不就是换一身衣服吗?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像鲁智深当年一样饿狗肉了೿想趁放假进城好城尝一尝狗肉的滋味೿顺便外地边游玩一番。”r

洪文正色道:“天底下有你这么样不守规矩的和尚吗?你根本就不该出家当和尚。”r

“我当年是精神出现了问题೿只有两条路可走೿自杀೿或者出家೿我不想像其它人一样轻易放弃生命೿我选择了出家೿既然出家只是我生命的一种形式而已೿我为什么要像先知೿像佛祖他们一样过清教徒般的生活呢?只有少数人把出家当成一种理想೿把教义看得如同上苍一般神圣೿而我没有೿很多和尚像我一样没有೿只是作为生存的一种手段和途径೿因为我只注意的是形式本身೿而不是宗教的意义೿懂我的意思吗?”r

洪文满脸疑惑೿“你不说我好像还可以懂得你的意思೿不就是出界和越矩吗?你越说我反而越糊了。”r

“秘书长是饿晕头闹的೿塞几砣狗肉进胃里೿恢复了体力自然一通百通。”文慧和尚笑了起来೿“我穿这身衣服行世俗事೿算是在哪匹山唱哪首歌೿不然೿一个和尚在狗肉馆里大吃大喝೿在宾馆里招小姐೿岂不是令人贻笑大方?”r

“作为和尚你已经贻笑大方了。”洪文心里想೿却没有说出来。r

两人走下后山೿来到后山的停车场。文慧把奔驰轿车开出车库೿洪文刚坐上车೿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洪文拿起手机一看೿见是兰可儿的号码೿顿时心潮澎湃೿抖索索地摁下电话೿一接通就大叫起来:“可儿೿你想得我好苦呀。”r

兰可儿在电话里得意地笑道:“大朋友೿想我了吗?想我就来接我呀。”r

“你在哪里೿我们马上过来接你。”洪文看了文慧一眼೿面子里子什么的全顾不得了。兰可儿在电话里报了地点以后೿洪文指手画脚地催促道:“快೿机场೿去接一位小朋友。”r

这时轮到文慧满脸的疑意೿只是他什么也不问೿按照洪文的指挥把车竟直朝南原机场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