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抬着的凤辇摇摇曳曳地在漆黑的石板路上快速前进,轿夫挥汗如雨,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凤辇上坐的是通天城最尊贵的女人,而她现在眉头紧锁,正心烦意乱,哪怕一丝噪音都会让她勃然大怒。r
“锦屏,我的妆容怎么样？”r
一路小跑着的侍女锦屏小心地回答道：“回夫人,很好,没有什么不妥……”r
夫人气急地一拍扶手,低声斥责道：“很好怎么行!我又不是去献媚邀宠!”r
锦屏吓得大喘几口气,连忙说：“奴婢的意思说,夫人的妆容,该花的花了,该乱的乱了,很好,没有什么不妥!城主见了,一定心生怜惜……”r
城主夫人低下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簪攥在手里。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应该殷勤地俯视她的夫君就寝了,然而今天她却要装出疯妇的模样去见他。r
泪珠从她的眼角渗了出来,她也不去擦拭,任凭它将脸上的脂粉糊得更厉害。r
“夫人,云清殿到了。落轿吧……你们当心着点儿。”r
城主夫人有些踉跄地从凤辇上下来,锦屏连忙扶住她。“这就到了？想不到,我兴婵也有这么一天!”r
锦屏也忍着眼泪,紧紧搀扶着城主夫人登上了云清殿的阶梯,外面的宫女都开始打瞌睡了,被锦屏摇醒,吓得直哆嗦,正要进殿去通报,城主夫人却推开她,自己一把掀开了大门。宫女都吓傻了,全瘫坐在了地上。r
其实城主并没有就寝,他还对着桌子上的画像在出神。r
少女乌黑光亮的云鬓,还有纤柔娇嫩的玉指,他拥有何止千百,也曾经为此而心动发狂。然而现在他竟然毫无感觉,是这女子不够美,还是岁月已磨折了他？r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将画上的少女迎接进宫。世家大族的女儿,不可能让她们与别人联姻,都必须收在他的后宫。r
他正要伸手去碰一碰这画,因为这画上注入了画师的灵力,是可以动起来的。可手还没碰到,外面就传来了巨大的撞门声。r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他并没有感到惊恐,这么多年的夫妻,就是闭着眼也能听出她的脚步声。r
珠帘被胡乱地撩开,发出稀里哗啦地乱响。一个疯妇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根金簪抵着自己的脖子!r
那根簪子他认识,是兴婵进宫之前,他亲自到兴家求亲时送给她的。不管什么场合,她都戴着,从不摘下,然而今天却抵在她的脖子上。r
“寰宇!”只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她才会喊他的名讳,但此刻外面还有不知多少宫女在听着。r
“夫人,你这是干什么？蓬头垢面,疯疯癫癫,夜闯本座的书房,这成何体统!把簪子放下!”r
夫人这副样子,着实让城主心惊肉跳,他料到了她会来,可没想到是这副样子来。r
兴婵的泪眼中射出寒光,声音都走调了：“你以为我这根簪子是拿来吓唬你的吗？这根簪子,在你眼里根本就不值什么!我要吓唬你,也是拿我的命!”r
城主伸手扯住了她的手腕,却更清楚地感觉到,她紧绷的皮肉是真的用上了全力,只要轻轻一送,簪子就能刺破她的喉咙。r
“你到底想怎么样!”r
“她来,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