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戟这武器,那可是从商朝就有了。看过吕布造型的朋友都知道,吕布手上那个玩意就是方天画戟。这种兵器中间是个直刃,起着矛的作用;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横刃,起着戈的作用。所以这玩意其实是矛戈综合体,不仅能勾啄也能刺击。也有些戟只有一边的横刃,那叫半月戟。步兵使用的,叫短戟,或者叫手戟。个别高手还能把最短的那种手戟当暗器扔人,《三国演义》中的典韦就干过这事。威力都很大。
还有些一边就有两三个横刃的被称为双戈戟、三戈戟。1987年在丹徒谏壁新竹青龙山春秋墓就出土过一把三戈戟,1984年在丹徒北山顶春秋墓也曾出土过一把戟,但戟、铍等在吴国出土兵器中所占比例较小。吴国兵器还是以剑、戈、矛为代表,其中又以剑冠绝天下,而吴国步兵的普遍装备就是手持戈、矛,腰佩短剑。
和当初寿梦包围邓廖一样,这一次养由基也同样杀吴军一个措手不及,吴军只好落荒而逃,一番死磕之后往东突破了包围圈。但大夫王子党还是被楚国活捉了。这个王子党,可能是诸樊的庶弟,算是吴国的高层了。这场战争中子庚和养由基吸取了当年子重和邓廖战败的教训,并挫败了冒进的吴军,可见楚军将领也不是都这么笨的。
这个失败对诸樊的打击非常大,第二年,诸樊向晋悼公报告战败情况,想要寻求晋国的帮助。可是却被晋悼公拒绝了,晋国的理由是:你乘着他国国君新丧,去讨伐他们,这是非常不道德的国家行为!言外之意是,你输了也活该,管我鸟事!
很明显,晋悼公为了维持他霸主的正义身份,在这件事上决定不帮吴国。军事上加外交上的双重失败,使得诸樊的雄心壮志遭受严重打击,也许寡人真的不适合做国君吧!诸樊此时正好过了一年半左右的服丧期,于是他又找到四弟季札,对他说:
“父王还健在的时候,寡人看他经常坐立不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他的表情,应该是想让位给札弟你吧!父王临终之际,也对寡人说他知道你的贤能,只是没有说要想废长立少,但寡人也早已决定为父亲完成心愿呀!父王没有徇私,还是把国家给了寡人,寡人当时也不能不接受啊!现在国家是你的,寡人愿意遵从父亲的遗言。”
年轻的季札清亮地回答兄长说:“嫡长子继承王位,本来就是祖制啊,怎么能改变呢?”
大哥诸樊继续语重心长地劝导:“如果可以对国家的政事有帮助的话,那么先王的祖制又有什么关系呢?!”然后又拿出老套的例子说:“当年太王想把国位传给王季,我们的两位先祖就跑到荆蛮建立了国家,结果周王朝就振兴了。后人提到太王,不也是赞颂的么?”
季札继续辞谢说:“从前曹宣公死时,诸侯和曹人并不赞成曹成公,打算立子臧为君。但子臧却离开了曹国,这样成全了曹成公。有德行的人称赞他是能够保持节操。国君是合法继承人的话,谁敢去冒犯君位呢?占有国家并不是我的节操。虽然小弟没有才能,但也愿意追随子臧,这样才能不丢掉我的节操啊!我是真心不想接受这个君位!”
诸樊这位厚道的大哥,肯定也不会因此放弃的。于是便继续劝导,季札实在受不了大哥唐僧般的唠叨,于是抛弃家产跑去延陵的舜过山(今常州武进与江阴交界处)种田了。诸樊也就不再勉强他,只有告诉二弟戴吴说:“让四弟做国君的光荣使命,交给你了!”同时,把延陵封给季札,作为季札的食邑,故季札又被称为“公子札、季子、延陵季子”,后来又因受封州来被称为“延州来季子”。
“子”这个字含义比较多,可以指儿子,“王子”“公子”就是王公之子;也可以指人称代词“你”;还可以指实际的或贬低的子爵爵位,如吴越国君在当时被称“吴子”“越子”;还可以指子姓;也可以表示尊称,如孔子、孟子等,把季札称呼为“季子”也同样如此,这证明他在当时被认为是品行很高尚的人。
七、诸樊痛定思痛
需要说明的是,子臧和季札的情况完全不同。子臧的让国是这样的:
曹国国君宣公有三个儿子,分别为太子、公子负刍、公子欣时(子臧),当时还是寿梦即位不久的时候,曹宣公出兵和晋国一起讨伐秦国,结果死在路途上,子臧前去迎葬。按道理国内应该是太子即位。但二弟负刍却杀了太子自立为君,是为曹成公。两年之后,晋国拘捕了曹成公,想立子臧为君。
但子臧也是死不答应,还说了一大通大道理,说什么圣人通节,普通的人守节,很差的人才失节,我子臧虽然做不了圣人,但普通人总要做吧,当了国君我就失节啦!
其实,曹成公本来就是谋逆即位,子臧作为另一个儿子,此时上台不仅是没有违背礼法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子臧得到了晋国的支持和群众的民心,这对曹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子臧死不答应也没办法,总不可能绑着他做国君吧。晋国也就只好把曹成公放回去了,一场正常的霸主维持诸侯秩序的活动,就被子臧这样弄得不了了之。
季札拿自己和子臧比,实在是谦虚之举。但季札这种礼让,实际上却挽救了诸樊和诸樊政府,不致于让诸樊在朝野的一片怨言中下台。不过季札让国的故事还没完,我们也就不先急着评价,先把主角回到我们的吴王诸樊吧。
大胜吴军的楚康王,在得知晋国明确表示不帮助吴国的情况下,更是非常高兴,下令令尹子囊整装发兵,从棠地出发进攻吴国。
棠地在今南京市六合区,长江以北,渡过长江就进入吴国腹地。这样看来诸樊迁都确实是明智之举。子囊显然比曾经的子重稳重,他没有采用轻军突击的方法,而是稳扎稳打,大军慢慢推进。
楚国大军攻打过来了,这次采用包围的方法肯定是不管用了。那么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呢?硬碰硬的话,诸樊实在没有把握,还去向晋国求救吗?只怕千里之外的晋军来了自己都早挂了。何况人家还未必肯帮忙。既然不能出战,那该怎么样?唯一的方法就是:坚壁清野,坚守不出!
因为当时作战规模较小,宁镇一带又长期作为吴国的首府,面对诸樊的乌龟战术,子囊望着固若金汤的吴城,一下子也不知道往哪里啃好。子囊不敢在吴城附近待太久,毕竟粮草拼不过人家,而且对这里也不太熟,要什么时候又搞埋伏阴咱一把那可不好说。
虽然没和吴军较量,但威慑吴国的目的是达到了,吴蛮子连和我正面交锋的勇气居然都没有,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吗?子囊不禁有点飘飘然了。
骄傲使人落后,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没错。
伐吴胜利的楚国大兵,在主帅的熏陶下,当初的斗志也化成了急于回国庆功的心情,大家还一起笑吴国人是缩头乌龟啊,我们令尹一出天下无敌啊什么什么。没想到楚军走到皋舟这个地方的时候,出事了。
痛定思痛的诸樊并没有只想在缩在城里永远做乌龟,他在确认楚军班师的路线后,派出了一支急行军先行走到皋舟一带埋伏起来。
皋舟这个地方地势很险要,埋伏在此的吴军等到楚军晃晃悠悠的先行部队先经过后,忽然蜂拥而出,将楚军的部队冲作两段,使得楚军首尾不能呼应。从天而降的吴军让骄傲自满的楚军大吃一惊,令尹子囊当时还身处后军,带领部队死战才得以逃脱,前锋部队没有主帅指挥也乱了起来。最终吴军又一次基本全歼楚军,还俘虏了楚公子宜谷。
子囊虽然盔甲散乱着狼狈逃回了郢都,他和子重一样,可能身体也不太好,这样由赢到输的局面,更是让他难以忍受。在回到郢都后,子囊又气又恨,到这年的冬季就饮恨而死了。《说苑》甚至还透露他是败军自杀而死。临死前,子囊找到了未来令尹的接班人——弟弟司马子庚,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了几个字:“必城郢!”
一定要加强国都的防御啊!尽管子囊败给了吴国,但他这样高瞻远瞩的预见,不可不说还算是个有能力的宰辅。毕竟,他是楚国第一个正视吴国的高层人士。
楚国令尹子囊死后的第二年,中原霸主晋悼公去世,即位的是儿子晋平公。当年,晋国执政中军元帅荀偃就发动了对楚的战争,在湛阪大败楚军。
面对这样的情况,保守的令尹子庚认为楚国还是无法与晋国争霸,但年轻的楚康王却雄心勃勃,强令子庚攻打郑国,楚国却还是无法与晋国争锋。
八、舒鸠国的灭亡
子庚死后,薳(读“为”)子冯继任令尹;薳子冯是名相孙叔敖的儿子(一说侄子),但他却非常无能,死活装病不干,楚康王只好让公子追舒(字子南)任令尹,但仅仅因为子南有一个无功不受禄的宠臣,就被楚康王杀死于殿堂,由此可见,楚国的刑罚真残酷啊!
子南死了,只好又把装病的薳子冯拉出来当令尹;老薳小心谨慎,糊糊涂涂,就这样混日子过。
诸樊十一年(前550年),发生了一件事,让精力日益旺盛的楚康王实在坐不住了,不顾老薳的劝阻,亲自挂帅,调动水军伐吴。
这件事就是晋平公把女儿嫁给了吴国的王子——具体嫁给谁史书上没有记载,但至少反映了两个问题:第一,吴国的日益壮大让晋国强化了联合吴国的意识,改变了当年因为诸樊趁丧伐楚而晋国蔑视他的情况;第二,也是晋国霸业衰落的一个旁证,为什么呢?因为按照当时的法律规定,同姓不能结婚!
同姓不婚作为一项重要的婚姻缔结制度,长期以来存在于中国古代社会,而在周朝以前其实就有约定俗成的规则了。这是因为聪明的古人很早就发现了,一则当时人口少,同姓结婚可能会产生弱智;二则异性结婚也是一种互相联合的政治需要。周朝更是把同姓不婚的制度写入了法律——《周礼》。
尽管春秋前期晋献公娶过两名戎狄女子,但当时晋国毕竟在“国际”上影响力一般。而现在作为中原霸主的晋平公居然赤裸裸违反礼法,实在表现了晋国霸业的日暮途穷。
这次气势汹汹的军事活动结果非常搞笑——楚康王自己没带兵打过仗,令尹又不中用,结果是深居王宫不懂军训军规的大王指挥不了这些老兵油子,他们乱得连楚康王自己都受不了,只好虎头蛇尾收兵回国。
吴国和楚国也有意思,喜欢玩拉锯战,你赢一次我胜一次,我抓你一个公子你逮我一个王子,大家都很公平。这次虽然楚康王伐吴未遂,但让诸樊感觉到了这是让楚国雪上加霜的绝好机会。
诸樊派使者和群舒之间的舒鸠国取得了联系,策划他们背叛楚国。群舒处在吴楚两国的缓冲地带,好比是晋楚之间的郑国,谁来跟谁,舒鸠国国君马上同意了吴国的大使。
不过,这个消息马上传到了楚康王耳朵里。楚康王率军驻扎在舒鸠国附近的荒浦,派沈尹寿和师祁犁两位大使去骂舒鸠国主。
大兵临头,能怎么样?圆滑又无奈的舒鸠国主只好恭恭敬敬地为两位使者接风洗尘,还赔笑着说:“没有这回事!”愤怒的楚国还是想制裁一下舒鸠,这时令尹薳子冯出来说话了:“我们就暂且回去,如果他真的背叛了大王,那么到时候证据确凿了,再讨伐他也不迟;如果他不背叛大王,那么现在进攻又有什么意义呢?”
楚康王一听,哦,好像是这么回事。其实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小国,从地缘上来看,更可能还是亲近腹地靠近自己的国家;况且虽然吴国此时综合国力不如楚国,但处于一个个蒸蒸日上的阶段。所以舒鸠投靠吴国是必然的。薳子冯此举实在是不想惹事,能拖就拖。
果然,一年之后,楚令尹薳子冯病死,同时舒鸠也公开背叛楚国。薳子冯在地下应该庆幸死得及时啊!
接替薳子冯的是屈建(字子木),这是一个很牛的人物。
两年前,屈建还是薳子冯下属的时候,陈国国君陈哀公被作乱的庆氏赶了出来,陈哀公逃到楚国要求伸张正义,楚康王巴不得有这么好展现大楚雄风的机会,就派时任莫敖的屈建和陈哀公带兵讨伐庆氏,结果很快就攻下了陈国。莫敖是楚国的一个特殊官职,由屈氏族长专门担任,在令尹和司马之下。
面对舒鸠人的叛乱,屈建新官上任三把火,立马带兵攻打舒鸠,诸樊听闻后带兵来救。吴楚两军在舒鸠附近的离城相遇,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屈建不愧是牛人,面对人数不如己方的敌军,立马把军队分成左右两翼,自己带领右翼,让子强带领左翼部队迂回到吴军背面,两翼先将吴军牢牢地围了起来。
但吴楚也交手过二十多年了,谨慎的屈建深知吴军作战的勇猛,也不敢硬碰硬收缩包围圈;吴军面对比自己数量多又准备充分的楚军,自然也不敢先动手。两军就这样耗着,一直拖了一个星期双方也没人主动动手,都打着后发制人的小算盘。
屈建的计划是拖垮吴军,但左翼统帅子强并不是这样想,他请示屈建说:“这样拖下去我们自己说不定也要被整垮的,如果遇上什么意外那情况更是不堪设想。还不如速战速决。不如这样,末将先带着一部分家卒冲锋,令尹埋伏在这里等我。如果我胜利了,你们就跟着我冲杀进来;如果我失败了,你们就见机行事!”屈建同意了。
子强和另外四位将军带领自己的家卒就冲进了包围圈,休息了一个星期的吴军一下子吓傻了,以为是楚军开始包围了,赶紧撤退;等撤退到一座小山丘上的时候,吴军统帅一眺望便乐了:“原来就这么点人啊,我还以为很多人呢!待我看看远方,好像也没伏兵啊!”
估计是楚军饿昏了头吧!吴军统帅下令进攻楚军,这支袖珍的楚军肯定是打不过吴军啦,连忙撤退;等到吴军追到了靠近主力军的地方,漫山遍野的楚军全部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