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心人总比无心人多。
殷妺完美地避开了关于鞭打自己的罪魁祸首的话题，将小九的带上了另一个话题。
身上刺痛感久滞不去，渐渐的，在热气氤氲下，殷妺又打起了瞌睡，似是习惯了身上磨人的灼烫感。
小九原想再说些什么，瞧见自家小姐的手搭在木桶边缘，脑袋枕在上面，细细地喘着气，眉目如画，连忙捂住嘴噤声。
再探头看看木桶里的药水，听大夫交代这水色由绿转黑之时便达到了效果，看样子还得再等一会，屋里的热水已经用光，小九想了想，还是提着水桶飞快地离开房间去盛热水。
小九离开没一会，殷妺便悠悠地睁开眼，眼中精光浮动。
她双手搭在木桶上，脖颈细白，语调轻缓：“在我面前故弄玄虚怕是找错人了。”
屋外风声鹤唳，纸窗被风吹打地沙沙作响，在烛光的映照下黑影晃动。
殷妺讥诮地笑，手指轻弹，木桶里的药水一滴滴腾空凝实，在殷妺念念有词的手下渐渐膨胀，鼓成巨大的一团，殷妺一声“去”，那膨胀的水雾瞬间往窗外飞去。
屋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殷妺蹙起眉，是她。
屋外此时已没了动静，但殷妺料定她不会就此离去，好整以暇道：“你不辞辛劳也要来看我，此时怎么就怕了？”
殷妺把弄着手里的药水，等着屋外的动静。
屋外一片沉寂，一切像是殷妺的自导自演。
陡地，殷妺后背升起一阵寒意，她闭上眼，启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你不想魂飞魄散的话，或许我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
殷妺只听见后背阴风阵阵，似在呜咽又似在狰狞。
“你杀不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无人回应。
院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殷妺只觉得后背的阴冷瞬间消失，屋内屋外一切如故，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她挑眉，缓缓地闭上眼。
小九提着热水匆忙回来，路上被一个下人逮着问了许多不着头脑的话，小九压住脾气才没有暴打那人一顿，这急匆匆赶回来怕小姐着凉，发现水还热着，小姐也安安分分地睡着，才长吁了一口气。
不过方才自己那突如其来的紧张和窒息感是怎么回事？
小九摇摇头，大概是自己想太多了。
等药水颜色变得越来越黑，小九才不得不叫醒殷妺。
“小姐，泡好了，小九扶您去床上休息。”
殷妺自然没睡着，假装刚刚苏醒的模样，两眼茫然，点头，“好。”
小九被自家小姐这天然呆萌哭，咬着手帕嘤嘤地给殷妺擦拭身子，这药水果真神奇，殷妺身上的伤疤仍在，只是已经开始结痂，没有之前那般狰狞，透着淡淡的粉色。
殷妺似是毫不在意，迷蒙着双眼任由小九为自己穿衣。
双腿还有些发软，好在有小九扶着。
殷妺到了床上歇息，小九正准备去灭灯，却被殷妺叫住。
“小九，我知道你机灵，明早去厨房将那新来的厨娘请过来，我要见见。”
小九起初还在纳闷小姐为何吩咐自己做事还要先夸自己一句，几乎美得没边。但毕竟是多年的主仆，立刻明白了殷妺话中的意思，脸色凝重几分。
“小九会照办，小姐好生休息。”
殷妺也没太在意，嗯了一声卷了被子自顾自睡去。
小九灭了灯在黑暗中伫立良久，才悄然离开。
黑夜，总像是一团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巨大迷雾，遮天蔽日，所有的深藏不露所有的爱恨纠葛都被掩埋。
书房。
夜深陆长戚仍未入睡，近日樊城失踪男子日益增多，闹得人心惶惶，他身为一城之主自然不得安生，怎奈头绪几丝，无从下手，反倒害的殷妺一身伤。
想到此陆长戚便狠狠地合上手里的奏章，摁着自己的眉心。
青乌进屋的时候陡然撞上主子急切的目光，微微一怔。
“查的如何？”
青乌一板一眼地回答，不掺杂任何情绪。
“据下人回禀，别苑的绛红姑娘曾离开一阵子，回来的时候慌慌张张的，青乌也不敢随意揣测，还请主子定夺。”
陆长戚想起白日里殷妺的只字不提，暗暗猜测她是否有别的想法，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良久才道：“先放着她。你下去吧。”
青乌诺诺离去。
陆长戚看着书桌上仵作的验尸报告，想了想，还是觉得明日得去殷妺的院子一趟。
青乌说是下去依旧守在门口，在门口守夜，站了没多会便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气流波动的声音，有人在夜间疾行。
青乌收起心神，凝神细听，这气息十分熟悉，带点急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
他仍旧面瘫着脸，身上的戒备却是放松不少。
小九来得很快，几个纵身就到了青乌面前。
青乌拦住她：“主子在休息。”
小九瞪他：你主子休息关我屁事。
青乌：“有什么事就对我说。”
门口被青乌一个人挡住，小九武力不敌，思量再三拽着青乌的袖子，走到隐蔽之处。
小九仔细探查周围确实不曾有其他人出现，才压低声音说：“我是来问关于男尸的案子。”
青乌不解她的来意，“你想做什么？”
小九几乎要破口大骂，她拍了青乌的肩膀一下，“说你傻大个你真的傻啊，前几****家小姐被陷害进牢房，我这是在为我家小姐洗脱嫌疑啊！”
青乌一脸困惑，下意识摸了摸小九的脑袋安抚，“别吵，主子在休息，今早在少夫人院子里发现了新的尸体，再加上下人的供词，少夫人的嫌疑早已被主子洗脱了。”
“……”
小九：“你特么敢不敢早点说！”
青乌见她又要闹，连忙捂住她的嘴，拎起她飞身往前院去。
所有的愤怒嚣张尽数淹没在黎明前的呜咽中。
青！乌！我干你大爷！
最后青乌也没将小九怎么样，只是点了她的哑穴，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虽然小九一副我不想听的傲娇模样，但这并不妨碍青乌自顾自地说话。
夜尽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