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我和哥哥风尘仆仆来到广陵城，因为哥哥的未婚妻，和我们一起长大的阿雅不见了。
我们都是莲池本地人，那里水土富饶，出产莲子、竹荪，和一些很难得到的淡水珍珠。那些货物无法在本地换来生活所需的米肉，在广陵城里也不是很值钱，然而在更远的地方，比如昆仑山一带的蛮荒地区，却有人愿意付出货真价实的金子和银子来更换。
阿雅姐姐带着我们一家整年收割的莲子和稀少的珍珠，加入商队，而商队在昆仑山脉被袭击，她不知所踪。
“鬼！浑身流淌熔岩的鬼！”
“红色的骨头！骑着马的骷髅在追杀我们！”
幸存的商队成员被赶来的天道军救下，语无伦次描述见闻。
而我们有幸见到了传说中的城主大人，天道军的最高领袖，任桓之。
他静静听着那几个血流满面的商人描述，低声安抚他们，然后侧头和他身后一个官员样子的人说了几句，再看向我们——我们这些因为家人失踪而来到广陵城的人。
在人群中，他并不特别耀眼。身上的那身盔甲是很漂亮没错，看起来也很值钱的样子，可是他的个子还没哥哥高，一点都不像我想象的威风凛凛。
这个人就是拯救中州的大英雄？就是终结玄朝的反叛者？天道军的奠基人？终结仙魔大战的人？传说中和慕容公主一起创造了新世界的人？！
……他看起来还没有哥哥厉害，我得承认我真的有点小失望。
然后他向我们走过来。
他看起来真的非常年轻。顶多比我大一点的样子……考虑到我才十六岁，他应该也就二十多吧。
哥哥站在他面前像一座铁塔。
我悄悄抓住了哥哥的胳膊。在我心中，这个铁一样的男人才是英雄。
可我心目中的英雄因为悲伤和愤怒而红了眼。
“袭击商队的是雪鬼，”任桓之说，“还有永夜军的骑兵。”
“永夜军？”哥哥问。
“雪国的魔族大军。”任桓之轻轻挥了挥手。他身后那个文官立刻走了上来，手里捧着一张文书。
“我们前天接到了雪国燕云铁骑的飞鸽传书。在十年前的仙魔大战最后，天道军数十万将士用生命封印了万魔门。而燕云铁骑则被隔绝在万魔门以北的雪国荒原上，如今，她们传书告诉我们，雪国的魔族卷土重来，‘永夜’重现。”
“永夜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他好像这才看到我，向我低下身来。我讨厌这种感觉，就好像我还是小孩子——呸！这个家伙看起来也没比我高多少嘛！
“小家伙，‘永夜’是雪国的魔族制造出来的一种可怖景象。一年之中，仅有夏至当天会有阳光。而当那一天的太阳落下，雪国就会进入整整一年的长夜。”
“一年的……长夜？”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的家乡莲池气候宜人，我简直难以想象那么漫长的冬天，那么漫长的黑夜！
“当年仙魔大战，我们天道军曾挥兵进入雪国。当我……的好友，击败永夜魔王时，长夜消退，阳光普照大地。”他说到好友时，脸上忽然掠过一种伤痛表情。
“现在，长夜又至。”
他身后那文官低声说：“我们不能被动等待魔族南下。是时候挥兵进入雪国了。”
“然而，有万魔门在。”
“万魔门又是什么？”我望望哥哥，希望他能回答我。
但他一径沉默，又是任桓之回头微笑着说：“万魔门是仙魔大战时，出现在中州裂谷之上的一道巨大的门户。通过万魔门，魔族就能毫无阻碍地进入中州。天道军用他们的生命封印了万魔门。”
他忽然低下头，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沉默。不过他很快又抬头，望向那名文官，又望向他身后的几名将领。
“战争已经停息了十年。你们还愿为中州而战么？”
那几个青年互相看看，意态轻松。其中一个人笑了起来：“战斗对我们就是家常便饭，城主。”
另一个看起来年长一些，脸上有和哥哥相似的战争风霜：“中州是我们的家乡，守护它是我们天道军的责任。但，城主，只要有万魔门的封印，我们的大军就无法进入雪国啊！”
“万魔门的封印一时不能解，我准备遣出仙族，先在万魔门上打开一道裂隙，送一些人过去查探敌情。同时全军备战。”任桓之沉思着，笑了笑，“封印是可以打开的。但是，打开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魔族的倾巢而出……我们做好战争的准备了吗？”
“先派出先遣队。”年长的将领说，“选拔天道军的精锐。”
“嗯哼，我手下的战氏兄弟不错，可以用。”
他们商量起先遣队的人选，那个文官开始向我们这些家属逐一问话，登记失踪者的档案。哥哥却没有和他说话，只是侧耳倾听着任桓之他们的交谈。
他忽然大声说：“我去！”
任桓之扭头望向他，奇怪道：“你？这是直面魔族的战争，平民不应被卷入战火。”
“我去。我曾是战士。十年前，我也是天道军的一员。战后我才解甲归天。”
“你的名字？”
“守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