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平原上,玄兵大营的旗帜在风中猎猎地拍打着。
这些旗帜中的一面特别引人注目。这面旗帜并不特别高,也没有用什么特别华丽夺目的元素装饰。黑底红纹的旗面上,只锈了一个浓墨重彩的“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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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军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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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到这面旗帜的流民们欢欣鼓舞,越来越多的民众从洛川道一带逃来,寻求玄兵的庇护。这些民众从四面八方汇聚,很快就变成玄兵大营后面的原野上无数的黑点。要在近处看,才能发现那是一丛丛一簇簇的人堆。这些百姓背上背着破破烂烂的包裹,尽可能装着他们全部的家当:一些谷子,几把玉米,少得可怜的衣物和其他零碎。这些东西在天下城的达官贵人们眼里简直是一堆垃圾,对这些流民来说却是一切。他们扶老携幼,全家逃亡,躲避西陆联军的屠刀,终于来到流波,直到望见那面“任”字大旗,心中大石方才落地。
“铁军已至!”
“铁军就在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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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语言在这成千上万的流民口中传诵着,渐渐变成一股兴奋的波浪,撩拨着他们的心绪,温暖着他们的身体,但听到这些话的玄兵将领们,却忧心忡忡。
铁军并没有真的到达流波平原。
因为“桃花之乱”,任氏铁军精锐尽出,由长子任晴川带领加速赶往桃止山脉平叛。而此刻,在流波军中的,只有任渊和少量亲信。
此刻这个传奇的英雄正在流民群中。
并没有人认出,那身穿布衣,外罩陈旧的盔甲的男子,就是名动天下的武尊任渊。他看起来像是个平常男子,两鬓微霜,英俊而明朗的脸上略带忧色,而一双飞扬的眉也紧锁起来。
他走进流民营帐中,听着四周的交谈。多半是对未来的忧虑,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的恐惧,也有人亲眼目睹西陆联军如何屠杀无辜民众,在那里义愤填膺鼓动着身边的人从军,更有在逃亡中失去了亲人的百姓,在夜风里呜咽着,一遍遍喊着亲人的名字。所有这些声音交杂起来,就成为这无边无际的原野上特殊的旋律……
仿佛为即将到来的战争伴奏一样,只是这旋律算不上悦耳。
任渊微微苦笑。
他是名扬天下的将军。在这场战事刚起,西陆联军集结在瀚海的时候,他审时度势,已经估量过长子任晴川带领的铁军精锐正在瀚海,直接迎战,应可险胜。如果在那时候,西陆联军根基未稳,一举击败他们,各部族就可分而化之——也就不会产生后来的战役!
但任晴川被调离了。
一纸诏书,八百里烽火加急,直将枕戈待战的任晴川与他的铁军精锐千里迢迢,从西陆调往南部桃止山脉平叛。然后又一纸诏书,急令任渊前往流波整顿玄军,迎击西陆联军。
任渊来到此地,只有从西陆溃败过来的玄军残部,这些人分别属于地方守备兵或洛川军支系,是一支着着实实的散兵游勇。
任渊浩叹一声,抬头望着任氏的旗帜。
如果给他半个月……只需半个月,他有信心将这支军队组建训练以抗强敌。然而,西陆联军离此只有三天路程。
若现在领军躲避敌人锋锐,从旁打击敌人,以游击战术,也可期冀局部的胜利,但若是把军队带走,这些以为自己到了安全地带的流亡百姓怎么办?!
将他们留给虎狼一样的西陆军?
任渊深知,那些西陆军一路杀过来,早已被鲜血迷昏了神智。即使本来是豪爽的牧民,一路也变成了修罗恶鬼附身的杀人狂。所谓战争之惨烈,并不在于两军交锋时刀兵相见,而是战争会让人迷失本性,心魔膨胀,成为只知杀戮的战斗机器!
任渊想到此处,眼角望到在人群一角,有一个孤零零的篝火堆。
明明生着火,却给人感觉特别寒冷,也没有什么人靠在那边取暖,只有一个身穿深紫色长袍的男子佝偻着背,蹲坐在篝火前。
任渊皱了皱眉,大步走向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