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魔头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左离已经深信不疑,又道:“出来吧。”
话音一落,黑环微微动了一动,轻风一起,魔头复又现身。
看到此处,左离心中不由一动,一个困扰已久的疑问随之而来,这枚黑环能够收摄这头魔,它究竟又是何物?
左离迟疑一下,问道:“此环看起来平平无奇,为何如此奇异,听闻你神通广大,为什么也受它所制?”
“不要小看于它。”
魔头道,“此环名为太上魔环,在魔界五大先天至宝中排名第四,魔力无边。本使当年一念之差,魔魂被其牢牢禁锢,无可奈何,唯有委身于它……”
左离噢了一声,不知如何接话,一颗心开始不安起来。
“太上魔环本为东魔神断天之物,却不知为何落到了你的手上,虽然我不知你与此环有何渊源,但既在你身上,必有因缘。”魔头又道,“本使在魔界时地位崇高,当年在东魔域中曾位列四大天魔王之下,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不会看错……”
魔头被关押得太久,得了机会,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左离却半天怔怔不语。
后面魔头说了些什么,他就没有听清。
此刻,他浑身冰凉,脑中更是一团混乱,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袭上心头,看来,左思阳阳说得没错,自己竟与人人痛恨的魔有莫大关系!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噩梦,如今想来,似乎也在昭示着什么……
这不可能!
我不是魔!道人的心底深处发出一声狂吼。
对这个结果,左离万万不能接受,他在莫家庄长大,接触的是一些善良朴实的乡民,在潜意识中,对魔就万分抵触,因此,这个念头一生,便断然否定。
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虽然如此,这个念头却如附骨之蛆般牢牢地粘在他的心上,困扰不去。
“小娃儿,你怎么不说话?”
耳听魔头道,“我提的要求,你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一声将一个昏头昏脑的道人拉回了现实,他醒过神来,略一沉吟后道:“我答应你,不过,须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魔头兴奋起来,“说来听听。”
“第一,不得滥杀无辜。”左离郑重其事地道。
“我不管有辜无辜,我听命于你,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魔头笑道。
这魔头说得极是有理,左离想了想无可辩驳,但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
“第二,以后你藏身于环中,我让你出来,你才能出来……”左离道,“出来时,还是作小童子模样吧,免得吓人。”
“好说。”魔头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第三吗……”左离沉吟起来。
“是什么?”
魔头摒住呼吸,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前两条都容易做到,第三条势必是一件最苛刻,最令之头痛的约定,他不免心中忐忑。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说吧……”左离笑道。
“……”魔头无言以对。
左离的确是没想好,但在魔头心中还不如直接挑明了更好受一些,这相当于套上了一道紧箍,他以后行事反而束手束脚,否则,这不明不白的第三条约定随时就会降临到头上,但它有求于左离,只得委曲求全。
“先依这两条吧,而且,你须立个誓……”左离又道。
“本使既有心归顺于你,这个誓自然是免不了的。”
魔头略一沉吟道,“在我们魔界中,无上魔祖魔力通天彻地,你我誓约皆逃不过他心、他耳、他眼,为表诚心,本使便以他起誓吧……”
随后,魔气中伸出了一条手臂,二指骈起,魔头面朝北天,神色无比虔诚,立誓道:“我以无上魔祖起誓,今后奉左离为主人,永不反悔!一旦我有违誓言,则永世不得复生,魂入炼魔境,时时受天雷之罚!”
誓毕,魔头落下来,仆伏在左离身前,道:“老奴在魔界中的名字唤作金灵奴,这个名字如今不可再用,你姓莫,与‘魔’字正巧同音,仆随主姓,主人以后就唤我莫灵吧……”
“也好。”左离道。
魔头也就是莫灵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莫灵既与你订立主仆之约,依本界的规矩,仆随主命,老奴如今与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死了,我的小命也将不保,主人今后要好自为之……”
“知道了,我命硬得很!”左离淡然一笑道,“你还是回去吧。”
“是!”莫灵应道。
左离下了命令,魔头果然听话,身子一晃,倏地回到了太上魔环中。
收了这头如意灵魔,解决了棘手难题,左离心里没有丝毫喜悦。
他暗暗打算,这头魔救了自己,给他一个容身之处也算理所当然,但今后定要与魔划清一切界限,不再牵扯分毫,不仅仅是这个魔头,也包括手上所谓的魔族圣宝太上魔环。
酒道人曾说,道之所向,执乎一心。
所谓一念成仙,一念成魔,只要自己执乎一心,又何惧风起云涌,浊浪滔天?
这个主意一定,道人登时释然。
将仙剑收入乾坤袋中,他就了那块青石盘膝而坐,清风徐徐,不觉间悄然入定,休息了半日功夫,体力恢复了两三成。
遥望远方,承载着亿万年风吹雨打的青山傲然屹立,山腰间山花烂漫,绿意融融。
一个现实问题倏然跃上了道人的脑海,眼下何去何从?
他背井离乡踏入道门,不幸失足流落于此地,如今身处这渺无人烟之地,既孤单,又迷惘。
如今看来,返回故乡莫家庄已经不可能。
学道不成,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寄予厚望的十三叔与众乡亲,且轻脉未通,尚不能御风,想要翻山越岭回门,又不识路。
至于重还青乙门更是无望,而且即便侥幸而回,还要面对已将他视为魔头,杀心大起的青乙门人。
沉吟了一会儿,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
只要一心向道,何处不是修仙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