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依誓多年并不曾习武,那招架的住怒气正浓的师妹狠招连连,勉强躲过几招,不妨被一脚当胸踹来,只往后退撞到墙上去。那墙上的土越发松了,忽然布鲁鲁塌陷下来。老陶只管捂着胸口叫疼,并未发觉。幸亏红杏眼疾手快,干净利索,一把早提了过来。r
二人跌跌撞撞跑进横洞里,身后早被埋了个严严实实。老陶定下神魂,心里自是感动,忙道:“师妹,谢谢你!”r
红杏冷冰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怕就是条狗我也会救下,何况你好歹是个人呢,你不必挂在心上。”r
“师妹,我看我们就顺着这坑道走吧,一定会有出口的!”r
“你我是世仇,况且这又不是当年学艺之时,别说什么师兄师妹!你走你得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只是邻里一场,你若出去了,别忘了让孩子每逢时节来上一炷香,也不负我刚才救你一条狗命了。”r
“师妹!难道你还如此恨我?当年并不是我有意负你!”r
“休再提当年之事,我已经不记得了。”r
“师妹,你不听我也要讲,当年我绝食七天要挟父亲答应上门提亲。可是伯父却开出俩个条件,不但要我改姓韩,还要制彩工艺做彩礼。师妹,这制彩工艺不打紧,还有得商量,让我改姓韩,这事父亲哪能答应,后来父亲气病了,竟以死相逼让我娶亲,并不是我有意负你!”r
“胡说!明明是你陶家非要我韩家以陶土配方为嫁妆!你敢信口雌黄?!”r
“师妹,我若骗你天打五雷轰!让我永世不得超生!”r
红杏怔怔的,眼泪像短线的柱子噗噜噜直落下来。心知老陶为人必不说谎,此事唯一的解释就是当年父亲骗了她,不觉心如刀割。狠心道:“你大可不必和我一个寡妇赌这恶誓,咱又没甚关连。只愿有法能逃出这牢坑,从此你我还是互不相识为好。”r
老陶深知红杏为人口硬心软,兼听说话声带哽咽,知她伤心至极,便不言语,自随着她扶着洞壁缓缓前行。不知倒霉蛋在身,暗里跌了多少跤,被蝎子蛰了几口,因乌七麻黑没看明白,不敢杜撰。忽然老陶手摸到一物,忙吹了火折去看,正是一支松油火把,先前因为还有些许亮光,红杏只走中间,反而没发现。老陶赶快燃起火把,又顺路寻了一支递于红杏。红杏这才仔细看来,原来这是人工凿出的一处地道,一人来高,却能容俩人并走,不知作何用处。待细看却发现洞内土也是极细致的高岭土,甚是疑惑。r
老陶越走越觉得这个地道时曾相识,待走到一道木门楣,看到紧挨着立着口空水缸,心中一喜。忙道:“师妹,我们有救了,随我来!我知道出口!”忙引着红杏走迷宫一样,左饶右转的来至一处宽广处。只见满地的箩筐簸箕铁锹之类。又进到一处巷道,半道处却被土封了个严实,老陶道:“出口就在前面。只知道那年有些塌陷,我爹从外面封了,这过道也有几丈,不知到塌陷了多远。师妹你暂歇歇,我来挖一挖!”r
“你慢着!先停手!我来问你,你怎么对这里这样熟悉,为何在我韩家旧窑地下有这样一条隧道?!”r
老陶知道红杏的疑惑,遂娓娓道来:想当初俩家为争上下,韩家霸住高岭土,想着陶家没有了土哪能做出陶来?那想陶家更有绝的,把水给霸住了。互不相让只好一分为二。韩家把烧窑不远处最为山贫土瘠的地儿分给陶家。开始陶家当然不乐意,争锋相对闹腾了好一阵。后来竟慢慢平息下来。原来是老太爷子无意在自己烧窑地下发现了这个秘密——原本窑就开在高龄上,何愁土源?为守住这个秘密自然不会兴师动众,只是地下随性的畅意挖,哪想到会挖至韩家烧窑地下?r
红杏听了,又瞅瞅这洞,前路已封,后路没有,心想活着出去是不能够了。不觉苦笑道:“原来如此,也真无趣。你死我活斗了多少年,到头来谁会想到自家的子孙和家族仇人被困死在祖宗亲手挖的墓穴里!”r
老陶道:“师妹,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出去!”r
老陶自幼是在这里玩儿惯了的,在别人眼里迷宫一般的地道,挖的横七竖八,纵横交错,而他闭着眼也能走出去。所以他知道,此处唯一活路就在墙后。何况曾经海誓山盟的初恋情人命运也系在他的身上,如此的重负使得他一刻也等不得,拿起铁锹开始挖一条通向生命的大门。边挥汗如雨边安慰红杏:”师妹,我自小在这里玩儿,出口必在此后,你且好好歇歇,养足精神。师兄肯定带你出去,以前是我不得已负了你,今日绝不会再负你,我一定救你出去!“红杏见他如此这般,不禁忍住眼泪,拿起铁锹也跟着挖起来。r
且说外面,一群人直寻了一夜,并不见一个人影,后来连老陶也不见回家了。星星直叫苦,心道:不会是私奔了吧,我这媒正想做,还未来得及动手……r
一连三天,众人找的心气一也没了,小玉哭的俩眼桃子一样,小虎呢,也是熬的面色萎黄。这日晌午,一相邻道:“恕我说句不该说的,就算碰着野狗,也得留着点残骨吧。”r
“必不是野兽,就算遇着,红杏的身手是能应付的。”r
“你说红杏不回来,老陶去哪儿了呢?不知现在二人可在一处?该不会俩人又掐起来了吧?”r
一个便道:“他二人原是同门师兄妹,若不是家人阻挠,险些成就了一段姻缘呢!老陶去寻他,这时候自不会掐起来的……”r
原来小虎小玉竟不知此事,又不好细问。一人忙道:“且扯这些闲事,找人要紧。你们可在韩家烧窑处发现甚可疑事?”r
一人道:“有条小径,塌下个天坑,想是不会到哪里去的!”r
小虎忙道:“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r
众人匆忙来至小路,小虎止住大家,自己先弯腰顺着脚印一步一步循迹而来。只见一些是蹄印,还有几个人脚印,有一双确象父亲的大脚。行至天坑,再往过看却只剩了相间甚远的驴踢子印记。小虎不免扑在天坑边上开始着急流泪,什么也说不出来了。r
小玉急道:“你怎么了? 小虎,你发现甚了快说!”r
小虎哭道:“一开始还有人的脚印,过了这个坑只有驴蹄子印了!有一双像是我爹的,一定都埋在这里了!”r
小玉肿着眼睛道:“陶大叔是后来的,怎么会埋在里面?”r
一人忙道:“除非是红杏先掉到坑洞,老陶来寻又不小心闪下去,这才都塌陷了。只是这地下怎么会有坑洞呢?真是奇怪!”r
众人一想不错,不免都开始长吁短叹起来。小玉自是哭的肝肠寸断。r
忽见小虎猛地站起身来,道:“都随我来!”便大踏步朝前跑去。众人一窝蜂忙跟着到了陶家旧窑处。进到一处烧窑,自比别的窑不同,长长的过道直往地下走去,里间杂七杂八,更像是一件地下储物间,小虎顾不得许多,随手在地下拿起一物来至一处墙上,剥下薄薄一层泥墙,露出一面隔板来,几个后生合力撬下隔板来,霎时尘土飞扬,却是又一个地洞入口,细看里面已经塌方了。r
众人道:“这是怎么说?”r
小虎道:“听我爹说,这密道是因为过道塌方才封住的。如果我爹和红杏婶子躲过一劫,肯定还在密道里。”r
小玉忙擦泪道:“小虎哥,你是说——这地道通往那个天坑处?”r
“我不敢肯定,听我爹说起过,地下就像迷宫一样,爹小时候常在这里玩儿,想来地道短不了的,怎地哪里就塌了那么深的坑?必是和地道相连的!爹是熟知这密道的,要是还活着。必定在里面也挖呢。三日了,我们得快些!哎呀,咋早没想到呢?!”r
一人跺脚道:“怪我没把天坑的事早告诉你!”r
另一人道:“谁想得到陶家有密道呢?这还是头一次听说。罢了!救人要紧,时间久了怕撑不住,大伙快挖吧!”r
众人找来工具,轮换着卖力挖土,岂知里面不出众人所料,三日了滴水未进,饥肠辘辘,老陶喘道:“师妹,你歇歇,我来挖,想来快到头了。”r
红杏有气无力,合眼仰在墙上道:“我看你也不必费劲了,想当年是我韩家对你不起,今日老天让我死在你陶家烧窑内,是要了结这段恩怨了。从此你我俩家俩不相欠。”r
“师妹我宁愿你恨我一生一世,也不能就这样死了!你不要说话了,坚持住,就快到头了!”r
说话间,一锹下去,顶上的土便松了,露出一丝光亮,听见人声嘈杂,老陶紧挖几锹,狠命叫道:“小虎,小虎!”r
只听小虎颤声应道:“爹,是你吗?”r
“是,是我!小虎!”r
小玉忙上前颤声问道:“陶大叔,我娘呢?看见我娘没?”r
“在,你娘也在!……都还好!”r
众人忙把洞口掏大些,早看见老陶站在那里蓬头垢面,面色苍白,喘气道:“水,可有水?”r
有人递过来,小虎打开递给爹,老陶接过来回身先扶起红杏,把水送到唇边,轻叫道:“师妹,师妹,你醒醒。”那红杏早已心力交瘁,不省人事。老陶一手捏开她嘴,轻轻灌下些水,也顾不得避嫌,扶直腰板,胸口上捋捋,又在后背上摧摧,红杏咳嗽一声,微微睁开了眼。赶忙又喂了她俩口水,心下才渐渐明白过来。众人在外面听见方才歇了心。一时洞口已能容人过去,老陶搀扶着红杏爬上去,众人在外拉住双手。共同使力,终把红杏救了出去。正来拉老陶,头顶上普鲁普鲁地落下土来,众人慌忙后退,只是小虎哪里肯逃,有一人眼疾手快,忙拖着他出洞来。回身一看,那整条过道早被封个严严实实,象没有被挖开过。小虎摧胸顿足,一伙人劝慰不止,也只顾落着泪。红杏见此情形,不禁哭道:“师兄。是我害了你啊。”一伙人正在纷乱之际。却说老陶眼见塌方,吓得倒退几步坐在地上,哪还有力气起来逃命,心想倒霉透顶,这下完了。闭着眼只等死。只听耳际轰隆隆一阵,土尘呛鼻。觉得一道亮光耀瞎钛金狗眼,微微睁开,见头顶上露出日头来。心中狂喜,因担心着儿子师妹等众人,忙顺着斜坡爬上来,跌跌撞撞从窑外进来寻他们。小虎正在地上鼻涕眼泪只管痛哭,不妨一人挤过来拍肩道:“我的儿!”r
众人一看,都吓个倒仰。r
一人掩面颤道:“老陶,我们知道你走的不放心,小虎是个好孩子,乡亲们都会照料他的!你只管放心去吧!”r
红杏也哭道:“师兄,都怪我害了你,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把小虎当儿子一样看待……”r
老陶急道:“我没死,我是人,不信你们摸一摸!”r
哪有人敢?还是小虎乍着胆子,摸摸老陶的手温热,便一把抱住哭道:“爹,你没死啊!吓死我了。您老咋出来的?”r
老陶摩挲着儿子泣道:“爹怎么会死呢?还没看到你娶媳妇呢。地道不是塌方了吗?塌的日头都露出来了,你爹我不用挖土就从顶上爬出来了。”r
众人自是也松口气,都高兴起来,各自回去歇息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