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刻,寂寥无人,云巅峰上静阑一片,虫禽呼悦,久久低鸣。
云梯上,“笃笃”夹着脚步声,一道碧墨色的苍老身影徘徊在梯阶之上。夜静更阑,雾风卷卷,这身影忽然轻轻地抖了一下,又继续往峰顶上走了去。
此刻整座奚怀府仿佛笼上了一层浓密的色彩,那些弟子便都酣酣熟睡在这座神奇的古域里。月光照耀下来,青蓝皎皎,峰巅上更是空谷哀响,低吟久绝。
老者走上了云峰顶上,忽然眼睛向周围四处扫视一望,这才轻哼了一声,再一次登上了这号称大陆最为雄奇峰峦巅上。
瑆琼府离他愈来愈近,眼下再走几步路便可达到,蓦地老者脚步停了下来,望着那咫尺间的瑆琼府大门,顿了许久。
突然,瑆琼府大门一开,一丝沛然的真气送了出来,旋即一苍老的声音道:“外面可是顾师弟吧!怎么不进来说话呢?”
顾言正怔了一下,应道:“是!师弟夤夜造访,打扰师兄歇息,还请饶恕!”
那声音却道:“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师弟竟然连夜来此,必定是有事而来,为兄我也非不通情之人,就请进来里面说话吧!”
顾言正道:“那师弟便打扰了!”右手一引,身躯猎猎恍如风动,竟然消失在了大门之外。
瑆琼府里,萧璟远身着墨绿色道袍,正站在大殿之下,手里还捏着三支檀香,朝正殿上方的三清神像虔诚一拜。
顾言正走了进来,站到了一旁静静等候萧璟远的敬香结束。顿许,萧璟远回过身来,老脸憔悴难看,身子屈伸出右手指了顾言正身后的檀木椅,道:“坐吧!”
顾言正应言而坐,嘴中道:“师兄,师弟这次来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禀告,更是心中不解,此关事大,师弟不敢妄加猜论,,还望师兄勿怪!”
萧璟远道:“不知何事如此让师弟一筹莫展,大费周章的深夜来访?”
顾言正站起身来,把脸一转,躬身向萧璟远赔了一礼,道:“师兄有所不知,今日午后剑会大赛时,天色忽然阴暗无光,不知从何而来一团黑墨可怖的烟气,接着就是狂风大作,那东西就好像是从幽冥里跑出来的怪物一样,师弟我与牠斗了法,用了本门的‘八荒焱雷诀’震伤了牠,本也可以一举在重创牠,不料这怪物竟是会分身散魂一样,变成了五道黑光向府外逃去,速度快的诡异,我当时也因为真气耗尽,难以取追上那怪物,不想就这样让牠给逃了..”说完屈身往三清神像一跪,意在赎罪。
萧璟远上前扶他起身,道:“师弟何故如此,这事情又不关师弟的过错,要说是错,为兄置名府于不顾,却是罪加一等,怎得让师弟受着番罪呢?”
顾言正心中感激,便起身来,道:“师兄,千百年来,幽冥界、鬼界,甚至是那最接近神灵的魔界,又有哪个不觊觎这氤氲仙气的大陆之地呢?今日之事,师弟唯恐天下又应遭大劫,然而却是心力不足,痛心入骨啊..”
萧璟远安抚他坐了下来,眉头却是直直发皱,道:“今日之事,为兄也是知道了,不过修罗冥界已经封闭许久,想来已没他的什么事,这事待这场剑会结束之后,我就召请仙地好友,来共商应对,如何?”
“如此甚好!”顾言正点着头,身子一倾,走出了殿外,又回过身来,道:“夜深三更,师弟这就回去了,就请师兄来日做个明示!”
淡淡地月色下,顾言正苍老佝偻的身影没入在瑆琼府外的一片林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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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沐箫躺在一块高若三丈的大青石上,身子轻轻,仿佛就要从石块上掉了下来,而后从石缝顶上洇来几滴清水,汇聚一起,便都滴在了越沐箫的额上、嘴里,脖颈处。
“额!”越沐箫轻声嘤咛,眼睛颤颤睁开,却见眼前乌黑幽漆,时不时从石尖上滴下浊臭的水滴,更觉的恐怖骇人。
他惊恐之下,睁大了眼睛,忽地“噼”一束火光燃起,照耀着四方通红明亮。
越沐箫奇异之下,往那光源处望去,却见一个病态样的三寸老人,穿的衣裳破烂,蓬发垢脸,好不丑陋。
这老人身子凌空架在一根拐杖上,倒着头,嘴里正叼着一个酒葫芦。
越沐箫心觉奇怪,暗想此人怪异连连,全身蓬乱邋遢不羁,又生的一副曲髯垢脸,更道恶心,以为是什么乞丐叫花子,来这奚怀府乞酒讨肉而来的。
他蓦地冷哼,一念之下,反而怒意升起,道:“哪里来的叫花子,这里可是奚怀府仙地,乃是道士修仙渡苦之地,你一个吃荤嗜酒之徒,怎敢来这里乞讨,还是快些离开,免得让人轰了出去可就不好了!”
这老人竟只顾着喝酒寝睡,哪里会去理会越沐箫的长篇大论,兀自悠闲享受着酒香的美味。
越沐箫破口大骂不成,就沉静了下来暗憋闷气,那老人喝了许久,酒葫芦从嘴口里提了出来,悬在空中,却是一滴酒也没有倒了出来!
他脸露苦色,有几分哀戚可笑,嘴中叨叨念道:“没酒了!哎,无趣无趣呀!”
越沐箫一愣,心想此人虽然年迈不羁,却也是个好酒的君子,蓦地想到了庄老儿,悲从心来,怒意一消全无。
他心中悲愤,想到了庄家镇上那些无辜百姓的惨死状,更是痛感天地不仁,万物徒莫有平等之说。
那老人“嘿嘿”笑着,嚷道:“你这小娃一会痛骂老头,一会心悯悲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是不是觉得老头子和蔼可亲,像你身边的某个亲人呀!哈哈..”他这般怪异举动,着实像极了一个撒酒的酒徒,越沐箫登时哭笑不得,又听得老人接着道:“你口口声声说这是奚怀府仙地神境,可你却又胆大妄为,私闯这仙府禁地,这般胡诌八扯,到底又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师傅教你的?”
越沐箫被他一点破,心中震惊,暗想自己突然来此,又遭受那两只蓝色怪物的攻击,其中可真匪夷所思。原来竟是自己无意间闯入了这奚怀府的禁地,才遭此难,想到那些蓝色怪物的厉害,越沐箫无不震撼,暗自猜测面前这老人的身份来。
老人点指一弹,真气澎湃,大喝道:“你这娃娃怎地这样看着老头我,是不是要找抽子吃?”
越沐箫轻身一抖,他只是看了这老人一眼,没想到这老人脾气竟忒也古怪。然而老人的口吻太过逼迫,越沐箫恐怕他是奚怀府里的哪位高手,便情急应道:“晚辈可非奚怀府任何一位前辈门下,那就是说晚辈可以不受奚怀府条规约束,前辈你也无道理惩仄我!”忽地挺立站起,从容刚毅。
老人嘿然笑道:“放心,你既然来了这地方,不管是谁也好,便可通宵达旦陪我个十年半载,那也是好的!”
越沐箫肃容道:“晚辈兴许是要辜负前辈的厚爱了,此等事情就让有缘人来做,晚辈路过,就先告辞了!”抱拳一揖,即刻就想离开。
“想走,还是回来吧!”老人屈指一勾,随意比划,越沐箫全身真气溃乱,便有一股强大无形的压迫力迫使他不住往后翻飞。
“哎呀!”越沐箫撞到原先那块青色的大石上,全身根骨“毕叭”错响,立时全身上下无不酸痛难耐,便叫了起来!
老人骂声道:“你这小命是老头我帮你捡来的,外面那么多的招魅符,你若是出去了,不死也得让牠们弄个残废,到时可就别让老头我帮你医疗了!”提起酒葫芦,便想喝酒。
越沐箫探了身上的伤口,发觉先前和冰魅打斗受的重伤竟是痊愈,又听那老人说着帮自己救疗,不由感激,道:“前辈待晚辈此大恩,晚辈感激不尽,请受晚辈一拜!”越红繁自小就教他知恩必言谢,因此想也不想就屈身下跪起来。
老人忽然笑道:“你这娃儿到底是唱的哪出?老头救你也不过是顺道弄几只冰魅做酒料,可不是图你这一拜的!”越沐箫坚决一拜,道:“不管如何,前辈救下晚辈是真,总该受此一拜!”又深深鞠了一躬!
老人也不再去理会他,手里头拿着酒葫芦愁眉不展,呢喃自语道:“葫芦呀,葫芦,你怎么就装不了更多的酒呀,每次都不让老头我喝个尽兴,是不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呀!”他嘴里中不断叫骂,却又时不时瞥过眼来看着越沐箫,神情甚为哀惨。
越沐箫心想:“此人虽然脾气恁的古怪难透,但修为奇高,更是嗜酒如命,却也是一个奇特的人士,怎么会到奚怀府这里,难道他真的是这仙府中的一位高人?”
他心里虽想,然而越见这老人一副落拓难看样貌,便觉自己的猜测乃是少见多怪,更是无他。
越沐箫此时心随外面,不知这里是奚怀府的哪里?
他望了老人一眼,问道:“前辈,既然这里是奚怀府的禁地,晚辈亦是无意中闯入,可不知道这地方到底名叫什么,下次也就不会误闯了!”
“哼哼!你这小娃当真不知道这里,那告诉你也无妨,这地方就叫做‘净天神谷’,是奚怀府最隐秘、最神秘莫测的地方了!”老人悠悠说着,越沐箫一时间愣住不敢相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