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沐箫听闻顾安之言后,更加的肯定,原先的猜测俱都正确,便暗下了心,慢慢站立起身,伏到了顾安的身前伸手探了他的鼻息处,察觉有微弱的气息,略微宽心了。
那摄魂瓶飞在空中,炫红的光依旧大方,周围忽地璇迸起一团气涌。说时迟那时快,越沐箫已经撕开了顾安的胸膛衣襟,但见顾安的心脏那里,乌浓黑红,皮肉都腐烂延开,有巨盘大小,非常可怕。
越沐箫伸出那双苍白的右手,不小心沾上了一滴黑血,可是腥臭无比,当即“呃”呕出几口浓痰来。
过了几息时间,心里依旧挣扎:“我要把这毒血给吸出来,再用摄魂瓶为顾兄续命,只是这戾血的味道可真不好闻。”但凡想起十几年前的黑影人来,脸上骇然发抖。
这时顾安奄奄喘着气,吐了几口浊气出来,一时晕倒了过去,显然快活不成了。越沐箫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不然顾安真的就会死去。他把心一横,垂下头贴在了顾安的胸口上,吸出了少许血来,正是臭与苦交加,难以言语。
他的脸色太阳穴几根经抽搐,只觉这口气无法咽下,就要吐出来时,连连呵了几口气出来,正当口时,摄魂瓶发出夺目的炫红光芒,夹杂着森寒的凄厉鬼叫,顾安的元神便要脱离身体,飞到了摄魂瓶中。
原来摄魂瓶摄魂夺魄分有两种,越沐箫只知其一:凡是天地繁衍传承下来的生物,皆有灵性元魂。修仙者能参透天地造化,元魂既可寄宿人体,又可脱离凡胎,以留一魂二魄在躯壳(肉体)里,剩下可以借助天地自然灵气,神游物外,翱翔九州大陆,是为元神。
摄魂瓶所救生灵者,是要摄取强大生灵的元神,渡入瓶身,即可在瓶里重塑生源,以供养元神的恢复。越沐箫就是知道了这一点,方催动摄魂瓶夺取顾安元神,再将其元神置于瓶里,才有救顾安的一线生机。
强大氤氲的炫红气息在洞中回绕,顾安的元神扭歪曲斜,光华隐隐,紧随着这道亮光升入空中,便要注入到摄魂瓶里去了。
“嘤叮。。”忽然身后一弘辉丽剑光带了崩动山摇之力,矫夭如龙,“咻”刺到了那摄魂瓶散发的炫红光里去,登时洞中暗淡无光,只听到“啪”地有金属坠地的镝鸣响声。
越沐箫此刻精神全集中在了摄魂瓶身上,一时哪还能发现身后有人来了,何况在他全盛时,也未必知晓身后有人飞来,因为那来人修为之高,绝非越沐箫可以想象。
一声男子沉重悲怅道:“顾,顾师兄。。”那男子声音听来熟悉,越沐箫忙回头一看,但见眼前男子同一名白衣俊逸男子站定在离他六丈之外的地方上,样子甚为熟悉,正是从镇上赶来的叶洋和祁云千。
越沐箫露出惊喜之色,正要开口,忽地叶洋抢声悲喊道:“是你,是你这个食人心的恶魔,杀了全镇子的人不够,被我顾师兄从旁阻止,这还要来吃我顾师兄的心,夺取他的魂么?我,我跟你拼了!”
叶洋这才回想起了当夜曾见过两道幻影在虚空中匹对,现在看越沐箫匍匐在地,嘴中牙齿黑血凛凛,浑身血染惨红,嘴里还刚从顾安的胸口离开,好一副吸血鬼的样子,可不正好是那晚上见到妖魔食人心一样的景况?
他身子一闪,青泊仙剑已经祭出,剑芒威武,连劈带削,气浪中吐了灵力,一式奚怀府长空剑诀就朝越沐箫颔颈夺来。
越沐箫因为身体疲累,眼睛又昏,不想见到叶洋仙剑砍来,寒芒****,威力惊人,连忙要躲时开,衣袂处连了一点皮肉都被削了下来,伤口处登时血流喷出。
那边祁云千见了越沐箫全身血染,刚才又见了一幕噬心夺魂的惨状,心生早已愤懑,蓦然间想起了镇上的镇民都变成了刀下游魂,惨样及其森然,立时俊脸大变,怒喝道:“妖孽休要猖狂,还不快点伏诛!”双诀变引,手里变出了一柄莹红色的仙剑,身形如匹练,化为一束剑影,削向越沐箫头颈上去。
叶洋本来心也害怕,但顾安被眼前这怪物残害已是血肉模样,还夺去魂魄,僵死了过去,自己同他多年了同门兄弟之情,情比金坚,见了此景,也唯有奋勇拼命,为求能给顾安报了血仇。他毕竟修为较弱,每每仙剑剑锋都未能轻易伤到越沐箫半分,心里苦干着急,祁云千这一加入战局,情况扭转,大大改变许多。
石室内登时乱剑如雨,罡风狂飒,耀光夺目,祁云千的无剑诀略一施展,以他独到的修为,真气幻化风舞,烟尘飞卷,堪堪打的越沐箫几个闪躲不及,身上连中了数十剑,好在都是未能致命,尚能和缓。
祁云千见到越沐箫愈加熟悉,不由回想起了先前曾在庄家镇碰到此人,把庄家镇的惨案联系起来,觉得自己平生最耻之事,莫过于被这人表面忠诚所骗,星目寒芒隐现,虹剑凭空随荡,剑鸣惊鸿,光剑旋舞扫动,炸了石室金光乱舞,石绽土扬。
这时越沐箫知道这两人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嗜血的妖人,愈都要取了自己性命。他自从被黑影人带入胡射山,被迫离开父亲,身置寒窟,体患玄冰寒毒,又被段问松误会轰出仙府,心里虽把死意放开,但修罗邪兽害人不浅,总归一日要除,此刻自己身负重伤,连闪躲和说话的气力都要涣散了,有心想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紧闭了双眼,心在胸口里静静地跳动,忽然那死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一阵罡风袭来,吹乱了他头上的青丝,心情忍不住又悲伤了起来。
“我从生到死,都是被众人遗弃,不该怨天,只该怨己,茫茫苍叶扁舟,何故能寻自己的一方天地呢?”
越沐箫心里默然一声哀泣,他嘴唇微动,不想因为力尽的缘故,连说话也觉得费力,这时蓦然想起越红繁吹起的那首《逝水流光》来,人****暖,心情空静寂寥,益觉生来迷茫,怎奈何死?
祁云千的无剑诀着道家的真言盘吟亨咒,这时化身成一把银光宝剑,九丈之长,掀起罡厉冰冷的寒风,如狂海中那卷叠的猛浪,剑气更加光亮锋利。
“冰贯神剑”!
祁云千施展的可是聚祭剑派至高剑诀“冰贯神剑”!随着他独到法门“无剑诀”的配合,冷风狂扫,叶洋也竟然被这罡厉的气势震了朝后翻飞。
越沐箫跌倒了冰寒的地上,白雪扑面,布满全身,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甘,双目视线射向那道银白光时,这时冰贯神剑剑诀启动,狂飙电闪过来,只消一眨眼工夫他便身首异处了。
冷意,沙沙,很疾。。
正在三人的呼吸都凝重的时候,突然从石室外吹来一阵怪异的阴风,笼罩在越沐箫的身上,阴光森然,透射出一双血红的眼睛,然后在祁云千剑诀到达之时,阴光里迸射出一道黑光,与那冰贯神剑碰到一起,轰隆隆作响,登时地裂山崩,石室墙上都裂开了百十道裂纹,地面也绽开了石块,冲散了起来。
越沐箫、祁云千等几人虽然毫无知情,但是祁云千道行毕竟高深,反应甚快,立即一道幻影,来到了叶洋的身边,拉了他的手随着剑光飞了出石室。
“哗!”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声传开,巨石如泉涌喷发,越沐箫被那些石块冲撞到了空中,身子轻飘飘地,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十多年前那道熟悉的黑影,又想起越红繁被牠打得鲜血狂溢,可那个男人的眼神依旧是那般真挚,毫无颓阙之意。
忽然,紫魂玉箫从越沐箫的怀里跌了出来,发出莹弱的紫光,随着它新的主人,在空中低声地悲吟,似乎有首曲子,一直在心里最深处陪伴着那个青衣男子。
昔月照,秋心凉;
离人心寄秋。
旧时仪,此君意;
尤心忧心已。
问卿几何寻?
恰似华光逝。
苦鸳鸯,泪郎织;
彼心彼意成连理。
红缘了,
繁馨断,一切皆如尘埃散。。
越沐箫轻轻地眯上眼睛,越红繁当年落到山壑的样子,段问松当日逐他出山的情景,无不历历在目,回忆在心头,涌起一阵酸麻,好不心酸。只是回忆了又能怎样?那都永远只成了回忆,不再来了。。
石室在狂飙一样的崩塌,还有那玉箫悲烈的箫声,都渐渐地,吞没了某个青衣男子虚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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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千带着叶洋飞出了石室外,顺了回来之路,无剑诀万剑归一驱动,冲出了那炫青色的光芒,跃身到了雪岭之外。
身后火浪滔天,雪岭也因此像是笼罩在火山喷发、剑光狂扫的苦境中。
两人前后落了下来,叶洋因为心系着顾安的情况,几下悲声痛吟,不想因为悲伤过度,又连啜泣了几声,跌到了雪地里,滚了几圈,旋即昏了过去。
祁云千也正呼吸困难,尚在呼喘,适才见到越沐箫被一团黑影包围,心已正定,默想:“那人定是妖孽了无疑,可恨我自诩聪明,没想到当初太过轻信了此人,才让这人变本加厉,肆意妄为,害死了那么多的无辜百姓。”他拳头拴的很紧,真恨不得进到石室里杀了越沐箫才好。幸喜妖人伏诛,心中大快,又见叶洋悲伤昏睡,心下怜悯,带了他往东云巅峰飞去。
风雪中狂卷之处,簌簌直响,似乎正在哭泣,又似乎在咆哮,仿佛落到了常人的耳朵里,会升起那道暴戾可怖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