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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戾气


胡射山上光秃无草无木,峰垣峦绕,连绵起伏的山峰也见不得有半分色彩,灰土飞扬,峰上狂风呼呼作响,天穹上白云苍狗,日空当照,然而却又显得黯然疲倦。

忽而风声狂卷而来,胡射山上白雾渐渐消褪,紧接着便是迎来了丝丝黑气,如同来自九幽阴沉的绝望咆哮,撕开了这干燥的空气,带着一片肃杀,连周遭山峦都震震发颤。

天际上,原本祥和的气息尽数全无,取而代之的是那卷卷伏伏的黑色云朵。黑压压乌云密布,苍穹变成一个巨型漩涡,其中央处还隐隐有白色闪电划过,平增了几分恐怖之意。

原来安静的天空,此刻已如黑夜笼罩,分明无半分白昼迹象,黑云铺盖,所到之处鬼哭狼嚎,仿佛游魂野鬼徘徊其上。

胡射山某洞穴里

石室摇摇,土石哗哗猛地落下,砸到地上噼里啪啦,整个洞穴里乱成一团。石室中央,一团黑雾慢慢从地面升起,竟有直插青云之势,平稳沉重。那石壁之上,图案符文此刻也似受到某种刺激,莹色光芒登时汇成一片,如同连绵的电网,须臾间,这石壁之上的所有符文都似亮了起来,柔柔莹光此刻也似打断了这周围的一片混乱,土石下落的数量也减少了许多。

黑色浓雾渐渐笼罩了整个山洞,忽地一道电闪砸落,劈开了这个山顶,笔直劈到了这团浓雾之内。黑色浓雾如获似宝,隐隐红色迹象慢慢爆发,忽然就是这么一瞬间,天地竟似平静下来,风停了,石屑下落停了。然而就是这么一瞬之后,那团浓浓黑雾如获生命,无数只血红眼睛在黑气之中睁开了眼,狰狞狂笑,阴灵嚎叫,鬼气大盛,甚是恐怖至极。

黑气中,那些血红眼睛竟如活物,红芒闪烁,整个山洞竟然在中间处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炽痕。

在那么一刻,天地轰隆响声震耳欲聋,就连胡射山附近几百里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当那股鬼嚎之气欲冲天而出之时,石室中那根巨大已然被人忽略的石柱,在不经意间彩霞流转,霞光万端,而那变化之后,忽然一达到十丈宽的太极八卦图案闪烁红蓝青紫四色光芒,在不远处急速奔向黑气。

那团黑气似通灵之物,上千只血眼似乎充满着一种狂妄的狞笑,仿佛被封闭了许久的压抑瞬间排出,天穹黑云肃然汇成以巨大漩涡,便是很快的,漩涡一道黑光疾射向快要到达黑气的太极八卦图案,显然两道可撼动天地的奇妙之力,此刻碰撞在一起,擦出无尽火花,顿时间,胡射山上周围空气似被抽干,猛然间天地轰隆作响,就连脚下平稳的山脉,此时也宛如摇船晃晃不止。

当这两道强大可灭尽天下万物的力量碰撞之后,石室中仿佛若无所事,一切平静甚是诡异。

呼…几息时间,风过,轻轻地吹,似乎一切皆是平常,如同佛家所言须臾芥子,竟是平淡无奇。然而山峰险峻,此刻的胡射山已然看不见往常的雄伟,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上,任谁也不能相信,好好的一座山峰,此刻已然崩倒绝塌,如一把利剑被折断了一半,极是凄惨。

黑色阴晦的戾气冲破山洞破啸声响之周围百里皆可清晰听闻。

然而突变不止,苍穹依然暗淡无光,只不过还多了一个巨型漩涡,范围大的延伸几百里宽,一道电光闪过,竟把大地映得雪白通亮。

电闪即过,天际轰然作响,满天云雾仍然萦绕不停,不多时,一场蒙蒙细雨“沙沙”地落入人间。片刻间细雨如剑,一滴滴落下来愈来愈大,在这胡射山上直逼青云更是雨落水大,看着某些偏僻地势较低的山洞被这雨水无情淹没,任谁也不住心寒。

诚然,那团黑气早已不知所踪,不过原来那石室已经是分不清本来面貌,远远望去,只能见到土石铺盖,周遭一片混乱不堪,看得委实让人心酸。

天空中,雨下的依旧是那般滂沱,这一刻似上天哭泣,又似老天发怒,连续下的骤雨将要淹没了这胡射山上的所有洞穴,而此时,胡射山上那一片荒野废墟下,一个咳嗽声隐隐可闻。

越沐箫双眼沉重,全身上下一丝气力都不见得,清秀俊朗的小脸此时已如雪翻白,四肢蜷缩,竟是抖得厉害。

空气是如此的冷,周围如冰窟嗖嗖寒气袭来,就连心也竟是冻如冰块,那最依赖的人又在哪?

咳嗽声响的剧烈,只是在地面上也听的如蚊虫嘶鸣,加之外头风卷雨落,这声音也渐渐被人遗忘。

胡射山,废墟下。

越沐箫已经醒来,强行睁开自己那疲累的双眼,血丝满满,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情况会出现在一个仅五岁大的小孩脸上。他望了望四周,黑压压沉沉,偶尔在远方传来几滴水滴滴落到地面的咚咚清脆响,只是这附近狂风如刀,冷彻透骨,到底是什么地方?

显然,没人能解开越沐箫心中的疑问,他的头也有些疼痛,只记得当时被那黑影人一抛,便落到了那黑气下面的洞里去了,然而醒来之后自己也就来到了这一黑森恐怖的地方。

他试着把脚撑起来,好让自己站立起来,不过这些都是白费体力,眼下,自己的脚正在慑慑发抖,可能是因为害怕,更可能的是因为这里十分寒冷。

越沐箫抬起头,仰望上方,只见距离自己十多丈之上的地方,开了一个大口,口沿边缘处,一道强大又带有斥力的不时闪烁浅浅彩光,而在那光源之上,也能清楚见到土石漂浮在上方,纹丝不动,那不知自己为何跌落下来而平安无事?越沐箫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去想什么原因,身上的寒冷感觉传来,冻得他几乎无法动弹。

而他的眼睛也低了下来,盯着下方,怔怔出神。

地面,一层厚度超过一丈宽的冰块,此刻平铺在自己的身下,他心底一惊,聪明如他似乎想到什么,脸上所有表情全无,留下的只一张是更加苍白的面孔。

那层冰块现在还正不断升起一缕白气,偶尔有几丝被越沐箫的身体挡住,冷的他生不如死,不过一张严肃温和的脸忽然闪在他的脑海中,犹如精神支柱,越沐箫此时精神大振,那疲倦的眼睛也猛地强行睁得更大,隐约还有几道亮光烧过,奇异无比。

也就在这个男孩正欲倒下时,一阵狂风从不知名处肆虐开来,刮的越沐箫全身上下只觉一阵疼痛不已,更加想要倒下。

远处一道高大身影灵光闪烁,如获似宝,竟似有些狂热。

飕飕如风过,登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越沐箫的眼前。这是一个老人,慈眉善目,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白发苍苍,但这身站着,宛若神仙落入凡尘,高高在上。

老人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孩,心中似有盘算着什么,略微点了点头,道:“血灵石?孩子,你是何人小孩,竟有灵光降身!”

越沐箫被其一问,反而是怔住了,不知该怎么说话,竟然没有回答。

见越沐箫这幅情况,老人也没有意外,苍老枯皱的脸抖了抖,随即他仰头望着上方,只见一大堆石块堆积正好堵住上方偌大的石坑,石坑边缘,蓝、青、红、白四光隐隐闪烁,竟托起了这颇有重量的石块。

默许,老人眼中异芒闪过,随即看了越沐箫一眼,道:“孩子,你是不是被一个全身腥臭,面目全非的黑衣人带来的?”

越沐箫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几百年了!嘿嘿…”老人自个呢喃道。

越沐箫见这老人气度非凡,道骨仙风,疑似神仙高人,应该会知道那黑影人的事,便问道:“老爷爷,那人是谁,问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老人嘴上掠过一丝苦笑,沉默片刻,道:“那人是谁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吧?嘿嘿…”声音中带着莫名的苦楚,老人又陷入了沉思。

洞穴里,一老一少都不言语,静静地,凉飕飕的风吹过,也带着几分惆怅,似悲愤、似狂怒,越沐箫冻得脸色发白,险些晕倒。

老人回身过来,不知怎么运作,一挥手,越沐箫身上的寒气也消退了许多,脸色也好了些许。

便在这时,越沐箫睁眼细看,才发现面前的这位老人双脚并未着地,而且在他身上还能感觉有股阴冷的气息散出,登时让越沐箫肃然一惊,气血上涌。

“鬼…”越沐箫心里腾起一个猜测,然而毫无疑问,老人已经注意到了这孩子的变化,只不过这变化在老人眼里也看似正常不过了。顺着越沐箫的视线,老人俯身一瞧,眉头微皱,道:“孩子,莫怕,老朽虽然已死,但生前心事未了,没料竟然无法投胎,反而变成了个阴灵鬼怪,不过我决计不会伤害你的。”说完向后退了几步,好让越沐箫平下心来。

其实阴灵之说越沐箫也听过父亲说过一些,人死之后,魂魄离体,转世投胎,生生轮回不息,然而世人有迷恋尘世者,又恐惧消失于尘俗,不愿投胎,便化为阴灵。此刻在越沐箫面前的,便是传说中的阴灵了,只不过连他也不知道这老者生前道行之高,竟可度过贪嗔痴三毒,成为淡然超俗之人。

越沐箫头一摇,显似吓怕,不过见老人也有心退开了几步,方然舒了一口气,道:“老爷爷,您在这可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老人一愣,眼中光芒更是耀眼,这小孩不仅身怀奇物,而且天资异禀,实在是难以抑制心中快意。

难道这是上天的恩赐?

老人露出一丝微笑,道:“你可知这座山叫什么?”

越沐箫摇头,道:“不知道。”

“神州浩大,广袤无垠,有一山脉介于东北边界,地处高原,群山秃无一物,不入常人之眼,然而天神恩典,有异宝神洞现于此山,天缘之下有人识得此宝,曰补天神石,有开天镇魔降妖之力,有安保平安延寿之能,实乃天之福分呀!”老人一气呵成,语气激昂,仿佛那上天就是如同他说的那般,开眼降幅。不过后来,老人的神情微变,脸色有些沧桑,道:“不过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补天神石妙用,却遭到众多猎宝妖人抢夺,最后却被生生分成四块,犹如明珠,而后四珠终于又归于胡射之山,只不过却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了…嘿嘿…。

……

一滴滴水滴咚咚清脆响亮,老人抬头,枯槁的手捋着胡须,一件件浮萍尘埃之事历历在目,想忘也难以忘记,叹了一口气,老人转过头,眉目中流露着浓厚的慈爱,此时越沐箫已经睡着了,脸色仍是煞白,但毫无疑问,这一刻却是他过得最为舒适的一刻,试想,谁经历了一件件悚目惊心的事,又该怎样平静下来呢?

老人负手而立,脸上丝丝痛楚难掩,喃喃道:“那团戾气呀!守了这么多年还是让他逃脱了,难道是天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