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往下看去,碧林如海,阳光温和。云层朵朵,折射出道道金色亮光,一刹那间,这里如同有了生气,就连远方的小草也似开心地笑着,示意欢迎胡射山来的少年。
越沐箫越过胡射山,跳到山谷,心中的欢悦已经平复,脸色也平静了许多。说来也怪,这山谷似曾相似,可越沐箫从小足不出门,又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寒冰窟生存了十多年,更别提对这地方有所印象之事了。
山谷怪石巨岩诸多,越沐箫也不停留,身上毫无遮羞之物,眉头微皱,忽然眼前一物兀自发光,晶晶亮光温柔如水。走近一看,便在这荒野之中拾得一淡蓝色玉箫。
往事脑中浮来,越沐箫双目怔怔望着手中这把玉箫发呆。那张沧桑严肃的容颜又在哪?
十多年来,好似自己从小就不曾有过一个童年,连在那寒窟中也要孤苦过上十几年。思索间,师傅那慈祥的笑脸依稀犹在,只是,为什么自己要独自面对那份苦楚?
越沐箫思绪又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早晨,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是那般厌恶邪恶,他发誓,要消灭全天下的邪物,尤其是那黑影人……
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远处沙沙响声传来,看样子是来什么人了。越沐箫警惕的脸色扫向那声音的方向。远处,两个樵夫打扮的年轻人正往胡射山上走去,这两人身材消瘦,面目清秀,身后背着的竹篮里闪过几道碧绿光芒,若非常人,只怕越沐箫也会误以为他们正是山上砍柴的农夫山民。
但又想来,连多年前越红繁的紫魂玉箫都能被越沐箫意外找到,可见这些年来这地方并无人来往。越沐箫躲在了暗处树林上,见这两人眉目清秀,走这么一段坡路依然气息极佳,可见这两人也是修道中人。
远处悠悠传来其中一个男子的声音:“师兄,你说掌门师伯让我们探了几个月了,可我们还是一无所获,这到底要不要上山禀告一下?”
“徐师姐前段时间已经上山了,想来这也该到了吧,说不定掌门会派门中某位长老前来,到时我俩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便可安然回山了。”另一男子答道。
“师兄说的是。”越沐箫在树上听着这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像是上山之前两人相互提醒对方小心,还有对师门中某位长老的崇敬云云。
越沐箫望了望自己,突然打定了主意,便一个身影掠过,树叶轻轻落下。不到一眨眼功夫就来到了两人的身后,这两个男子正谈着门中之事不亦说乎,一时大意,哪知道后方来人。“咚”,越沐箫左右双手各自敲着一人脑袋,两人就这样神乎飘渺得昏过去了。忽地林中传来咻咻的穿衣声。
※※※
神州故土,东北之地,这里在近几年的发展也算得上是翻天覆地,街头上挨家挨户或卖丝绸,或宰鱼卖肉,亦也有人打开热烘烘的竹盖子,一到馒头香气扑鼻,惹得周围人嘴馋留着口水。
只不过这大街小巷的各种买卖已如常事,人们也是欣欣乐道,似乎这里的气氛总能让人找到闲暇,舒服的感觉。
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这里的人身上衣着服饰更是各异,奇所不奇,然而这些人当中,有这么一个身穿黑色道袍,上面似乎还打了几十个补丁,显然这人穿在身上时日已久。男子头戴黑帽,帽下双目如同贼眼,鬼鬼祟祟东一望西一找,这一动静被他人看在眼里只道这人是个神经有问题之人。
这男子奇奇怪怪在街上晃了约莫一盏茶时间,蓦地眼中一亮,如获珍宝,脚下步伐如奔马狂跑,一个劲的就来到了一位身着青衣朴素打扮的少年面前。
男子细细打量着这少年,看他俊俏的脸色淡然,似对他的举动毫无反感之意,也因如此,男子更加肆无忌惮,看着少年还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嘴角还流露出一抹奸笑,登时让眼前少年面色微动。
越沐箫感觉眼前这似乎商人打扮的男人怎么会用如此恶心的眼神盯着自己,饶是如此,还不停地自个傻笑,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久没出来了,这世道的商人都变成傻子当道不成?
被这般盯着看真的不知道心里有多愤懑,正当越沐箫要开口说些什么时,眼前那男子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抢声道:“这位小子,哦不,这位小友,吾乃仙山灵望陈某高人,来此也是想找一两个像样的弟子收入门下,吾见你气宇轩昂,气度不凡,眉心点上一道灵光闪烁,绝非常人,于是有意要将你收入门下,只是…”
“只是什么?”越沐箫饶有兴致看着这男子。
“这个,入门要有拜师之礼,更加有孝敬师傅礼物什么的,你看是不是多少意思意思。”说完嘴上还兀自挂着“慈祥”的笑容。
越沐箫心里不由纳闷,不曾听说过拜师还要贿赂师傅的,只当这不合常理,更何况灵望山在哪里,是什么来历他更加无所了解。便打定要问个明白:“你说的灵望山我可没听说过,那是什么鸡飞狗跳之地?”
男子大急,连忙转过身去,左手深入右手袖口处朝里面掏出一卷焦黄色的羊皮纸打开来看。双目圆睁,男子笑着的点了点头,又转向越沐箫道:“我们仙山灵望山可是在中州西部边陲之地,山灵石秀,仙气氤氲,可谓上天休居养神修炼之胜地,故此……”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觉一道怪风只从他的身旁吹过,风势如常又极猛烈。
“哎呀”男子失声大叫,街上行人闻声望来,纷纷发笑,男子头顶上的帽子此时被风吹地向后飞出一丈多外,而在的他的头上,只露出光秃秃的直立起的三根头发,恍如银针。
男子老脸铁青,赶忙侧身像帽子方向跑去。
越沐箫却并不知道自己偷了人家东西还让人家当众献丑之事,只是凝神津津有味的看着手里的这卷羊皮纸,形如怪虫的笔纹慢慢附在羊皮纸上面,清晰又古老的密密麻麻的网状图宛若蛛丝,连绵不绝。
这张羊皮卷并没有记载什么上古奇功,有的只是对着大陆实况的描写,更附有神州大陆的地图,井然有序,连神州外有多少树木野草都记得清楚,可见当时记载此羊皮卷的人游历神州千山万水,这份毅力震惊当世,殊不知这卷羊皮卷乃上古贤人土成道人所著,共有六卷,卷卷记载层出不穷,前三卷卷记录世间地形形态,后三卷后人也难得一观,卷中便是记载上古神魔异事,诸多怪哉,然有缘人一得观之,无不倍感惊叹。
越沐箫当然不知道这些,他伸出指头往羊皮卷上某处地形指了指,方知这里离北海崖已有很长一段距离,不过自己也离开那地方多年,想来过段时日再去也不迟,当下心神收起,只缓缓叹了口气。
信步走在这条小街上,天色也黯淡分明,越沐箫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到街外山野之地上,或许自己也早已习惯了孤独吧!
※※※
森林中,繁星点点,冷月当空,凄凉冰冷的月光透过树林缝隙,落到了一个英俊青衣男子的脸上,身上。男子的脸并无笑容,有的只是淡淡的愁丝。山风卷地铺过,树影婆娑,地上月明星稀,人影摇曳,如同万家灯火,姗姗起舞。
良久,男子手中多了一把紫色玉箫,眼中黯然情深,默默吹起了笛音。悠悠笛音宛如寂静的湖水,忽地苍苍凉凉,波纹平静,忽地悲悲切切,湖面涟漪起伏。
人情散,空悲切。
心无属,暗神伤。
十二年华置冰窟,
回首方觉人颜老。
越沐箫暗叹几口气,修长白皙的手中玉箫紫光斑斓,温存的紫光透过月色照在越沐箫脸上,分明多了几分寂寞惆怅。
哀伤神往,月色亦是悄悄没入到了云层之中,夜色幽幽黯然,远处森森传来几声狼嚎声叫,可怖刺耳。
越沐箫收起紫魂玉箫,耳垂处微微抖动,远处杂草丛生如浪翻滚,心中暗想:这般夜色已过了三更,然而谁又会在这阴森恐怖之地徘徊?
躲到了树上定目朝那方向一望,只窥得见两道高大细长的黑色身影唰唰越过树林,一前一后,这两道身影看似相互追逐,实是两个身法相差甚远,同是在追逐什么。
看着两人身影鬼法虽然不错,可是与今日越沐箫当那商人之面快速夺过羊皮卷又逊色十分,可见这两人与越沐箫的修为还甚是差距。
两人只顾直视前方,全然不知树上越沐箫所在,然而越沐箫虽感奇怪,但是心里也知道不关己事,无需多事之理,于是悠悠然躺在树上,只见得暮色降落,晨曦将临,天穹似开来了一盏明亮的古灯,缓缓黎明之光,渐渐亮起。
※※※
清晨鼓瑟,风声簌簌,树叶之上晨露清晰如珍珠,小小露珠,几滴汇聚,便成一股清甜的润泉,径直滴落到了青衣男男子的脸上。
越沐箫脸色皱皱,左手朝自己的鼻息处忸怩扯扯,随后伸了一伸懒腰,“喝”的一声,就树上醒来。
这也许就是他多年来再一次能睡的一趟安稳觉,虽然夜里仍有冰凉,但比那暗无天日的冰窟来说,这大树上也算得上是一张舒适的床了。
跃身下树,越沐箫找了此地的一处清泉,伸出双手,一舀则有一泼清凉的泉水朝脸上打来,清润甜美,在此山林中泛起一丝欢快。
望着这泉水的清澈,水映倒影,一张英俊的脸便随影而来,但说起这张脸孔,越沐箫更加想看的还是那张消失已久的小孩朴质童颜。
时光匆匆呀!
洗漱完毕,这越沐箫心已下定,决定到那中州北海之地,到那北海崖寻找父亲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