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双目飚然落泪,山上狂风吹得牠斑彩的羽绒如丝猎猎,忽然“乓!”眼前的蛟龙似乎承受不住方才烈火灼热的浪风,竟然闭眼倒在了地上。
霞阳刺眼,几点荧光缭绕,散在了火凤的凤首,羽翼,与那洒落下来的水珠缠织交融,纷纷飞扬,如火如荼点缀蓝天金碧绚丽。
十多年前那张不变的容颜,可曾在心里依稀深藏?
蛟龙浑身透出炫柔的白光,照得火凤炫红迭卷,泪水都飘荡在空中随风而散。
在火凤的眼前,蛟龙变回了那张清秀苍白的脸,羸瘦削弱,整个人却不是牠所熟悉的那个慕容凡师兄。
“你,你到底是谁,为何,为何我师兄的躯体会寄宿在你身上?”火凤周身打颤,那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微弱低沉。
这时离萼醒来,眼见山上越沐箫躺在火凤的面前,却早已人事不省,立即思忖:“刚才的蛟龙不会是越公子变幻的吧?可是他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变成一只龙兽。”知道适才火凤气焰汹汹,越沐箫现下在牠手里绝不会有好下场,因而挥出琉彩绫,梦暝真气当即绚舞怒疾,往那火凤的凤首击打而去。
火凤回头过来,口中冷哼道:“不知死活的丫头,米粒之珠也敢和日月争辉!”双翅猛卷扑动,十多团离火傲然飚沓,掀起百道火柱,冲天灼烈,荡开了梦暝真气不说,又如狂浪海啸,朝离萼纷至沓来。
离萼先前已是受到火凤散出的离火灼烤,这回道行还未恢复,又击出仅有的一点真气,现在哪里能挡住这火浪滔天的离火?
正当她要紧闭双眼垂首待戮的时候,那边火凤以雷霆之势眨眼间就收起了汹汹的离火。
火凤冷冷道:“若非看你是一女子,我定不会收手!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仙脉又谋何事?”
离萼征愣下来,秀目被那罡风吹袭得生冷,便答道:“晚辈梦暝宫弟子离萼,与奚怀府越公子来仙脉为找我师叔缘馨,请仙尊通容则个,让我与越公子登上仙脉。”
火凤把凤目一挑,再看躺在山地上那兀自昏迷的青衣男子,只见他全身内里透着一股阴柔之气,又生就眉宇轩昂,灵气外透,显然是修炼某种偏门诡怪的法门所致,于是重摇着头,待要开口说话时,眼底金光熠熠,心里又是震道:“那是血灵石!”
原来火凤细心谨慎,立即看清了越沐箫肩椎上有血灵石的存在。牠要寻找这东西已经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了,这回越沐箫身上有这种东西,怎能不让牠惊诧?虽然不知这血灵石是如何在这青衣男子身上,但都不重要,牠只要知道补天神石出现了即便够了。
火凤看得怔怔出神,忽然山脉上划过黄、白两道亮光,又见两道光芒从天而降,落地幻化成了两个中年汉子。
这两人倒像个山上的野民,一位长得虎脸憨黑,身材魁梧粗犷,一位长鼓脸,两耳从后鬓青发透出,左右一看,眼珠咕噜流转,像一张驴脸,鼻孔兀自喷吐这浅白的烟气。
那虎脸憨厚的嘿嘿笑道:“老四,你说这次娴妹是不是捡到好东西了?瞧,这少年浑身是宝,若被老二知道了,定要捞他个精光,嘿嘿..”
他这一说倒把远处的离萼吓了一跳,心道:“这两人稀奇古怪,又从山里走来,难道也是五灵神脉里的神兽?”
她倒是听闻大陆有神兽化形的故事,只是眼前所见到的,是否真切,全然不知。
耳畔又听到那驴脸的应答道:“大哥,你瞧小妹那神样,是不是这家伙犯了那条律论了?”所谓的“律论”无非就是这几个“人”瞎谖胡编,至于为何有这说法,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就有了。
那火凤见到这两个汉子过来,一路议论蜚语,不由怨道:“你们竟然闲着无事,那不如就把这小子抬到殿里去发落吧!”
那虎脸的汉子听了不由肃然站立,弯腰掬礼向火凤道:“小妹旨意,兄不敢不从,这就来办!老四,走,把这少年,哦不,是小子抬进殿里!”
那驴脸从一开始双目就一直盯看远处的白衫女子,不知是何道理,但听到了大哥的发话,毫不犹豫回头,一齐俯身要把越沐箫搬动起来。
“我说你们是不是几天憋在屋里脑袋都长锈花了?这一个凡人,需得着你们动手驮吗?随意施展一道真气把他移到殿里不就行了!”火凤又破口大喝,吓得两个大男人心惊肉跳,不免肌肤起疙瘩。
离萼见一兽两人毫不将越沐箫当做凡人,竟然随意处置起来,心里升起一丝愤懑,朗声道:“仙尊,你们要把越公子弄往哪里?”
那驴脸的回过头来,笑呵呵道:“小姑娘,没事,我们就只是想挖挖,不是,是想钻研钻研这小子身上的宝物而已,绝对没有其他想法嘀!”
这副嘴脸表情,别说离萼冰雪聪慧不能相信,就换作旁人也看得鄙夷。
火凤冷冷地吭了一声,嘴里骂道:“都起了要挖血灵石的注意了,还说没有想法,当那丫头是三岁小孩?”
驴脸汉子绕绕头,嘿嘿笑着:“小妹,有这东西你不就可以到那地方去找熔岩浴池了吗?哥哥这可都是为你着想呀!哎,别瞪,我不说就是了!”拉下嬉皮笑脸,与那位“老大”一齐挥动真气,便将越沐箫随意吹进了山脉里去了。
随后,火凤怒目斜视,瞪着这两人老半天。
“还赖在这不走是不?也不瞧你长得什么德行,还敢盯着女儿家看?”
离萼听到火凤这么一说,脸红如桃瓣,不由别过头去,缄默不言。
山中吹袭一阵暖风,偶尔林间沙沙,金光漏着林隙如淡淡银星散落凡尘,水脉霍然雅韵绝美。
离萼竖耳想去聆听身后那些“人”的声音,忽然发觉周围落下树叶摇晃的声音,却不曾有其他杂乱的燥响。
明眸回转之处,见到水脉上烟云如碧波,惊涛拍岸般卷起无垠的水雾淡蓝霜华,五灵神脉仿佛都在碧浪中摇曳翩跹,好一阵浩然廓潦。
离萼眼下正是吃了一惊,她在梦幽谷中从未见过这水光连天,山连碧浪如同诗意般的景致,不由睁大秋目,讶然惊叹。
火凤与那两名汉子早已不知归处,正沉湎在这雄奇美景的时候,忽然脑海一动:“这景况秋水和山相接,先前的九峰也在不经意间消失无影,莫不是五灵神脉也有仙观妙景的时候?”但耳中清楚听到火凤高声道:“丫头,仅此一次准你上山来,你那缘馨师叔先前走过了天罗九宫大阵,虽然身负重伤但毅力不倒确实让我钦佩,只是她带了个男人上山,哼,还是心爱之人..可惜了那大好的仙缘!”
离萼心中一动,惶惶不安起来:“仙宫虽然严令禁止我等不能有人间情爱,可缘馨师叔又告诉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男女倾慕乃是天缘注定。前世因缘,今生了结,修仙人欲先甄破七情六欲,方可真正能领悟修仙之道。’可是..”想到那天夜里她依偎在玉之润的怀里,当时她心里情乱纠结,虽然后来以为自己想通了便不去理会,可就在不久前她和玉之润等人在雪岭遇到修罗邪兽时,玉之润竟然见情势紧迫突然弃众人扬长而去,此等心悸,不知该如何说得?
此事离萼本人虽然不提,但心里总是隐隐芥蒂,玉之润心里面到底对他自己的生命看重还是对师兄妹的情谊笃深,或许在那个男人看来,这里面孰轻孰重,早已有了一种答案了。
离萼忽地黯然留下几滴莹泪,嘴里嗤嗤不动,心里却在想着:“玉师兄不会这样做的?可是他又为何要置邵师姐和顾师弟于不顾?若是只为了我一人,那当时我宁可独身受难,也不愿赞同玉师兄这样的做法!”
这时火凤冷冷道:“天底之下,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丫头,你仙基尚稳,然而心神不定,若是不要像你那师叔一样,兴许以后成仙成神定是不在话下!”
离萼听了火凤的话,忽然眉目跳动,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青影,又突然青影瞬间消失,变成那桀骜不驯,冷酷傲然,俊逸非凡的玉之润来。
“哎,师父和宫主常说顺应自然,方能探破天机,我想仙尊的话里固然有道理,不过师父和宫主的话也何尝不是妙言?”离萼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觉得自己看不开一些莫名的东西。
神脉泛起一蓬蓝烟,离萼看着天际梦幻不怎真切,便从怀里取一块绣帕拭去脸上的泪痕,慧眼左顾右盼一会,又低声自语道:“仙尊刚才还在这里,可又怎么不见了?”
而当她再一次往上看去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早就发生了偌大的变化,只见周围的不是山林野草,却是画栋雕檐,珠帘绣幕的一座女子闺房。
她朦胧不知其中缘由,自己竟然一下子就到了一处奇妙的地方。这时门扃被拉开,进来了一位身着红罗裙的女子。
离萼见着女子生来仙姿荦荦,羽衣飘舞,冷艳欺霜,好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当下问道:“姑娘你好,请问这地方是哪里?”
只听这女子冷道:“丫头,倒这么快就忘了我了,这里是神脉五灵殿,这地方乃是我的卧房,暂时就交由你住了!”
离萼顿时醒悟:“姑娘你是..”一时不知道那火凤叫什么名字,话里悬在一半,又不知该怎么接口。
眼前的女子道:“我名叫慕容妍娴,五灵神兽中九炎天凤便是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