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珊珊沉闷,从不远的精舍中传来,听到酣处,倒有一股昏昏欲睡的错觉,越沐箫勉力提上心来,旁边的离萼修为颇高,却也秀眉紧蹙,娇喘沉重。
越沐箫惊呼一声:“怎么回事,缘馨前辈她这是..”话还未了,身前的玉人早已支撑不住,柳腰纤姿,不由倒在越沐箫的怀里。
越沐箫怀里温香暖玉,又闻着这股淡馥的清香,耳垂嗡鸣厉响,仿佛自己置身在一个梦寐以求的意境中,呼吸一下子不得顺畅。滞窒了良久,在月色下看着这位白衣清丽的女子,脑中又是一阵空白,不由口干舌燥,只觉得幽香在他嘴边挥荡不去,春风在他脸上徐徐吹拂,就这么忍不住想要朝那白衣女子的樱口吻了上去。
只是他没有,离萼倒在她的怀里是昏睡的,气息脉搏平稳,不似得了重病,而越沐箫自己也忽然察觉到他脑中那莫名的晕眩,猛地回神,汗水在额上涔涔落下。
“我方才是怎么了,为何脑海中会有那股****,不是,是一股莫名的怨恨,我到底在怨恨谁呢?玉之润么?黑影人么?还是段,段前辈?”
他强制睁着眼皮,以他这般修为若非心神离绕,精舍里那琴音也不会轻易将他的知觉催眠。
越沐箫横手环抱了离萼,猛重甩头,正要站直了身子,那道琴音继续跌宕,加上此刻体内的凝玄轮回蠢蠢欲动,两者相向撞开。他耳膜里隐隐“轰隆隆”一声,便双目紧闭,再也忍耐不住,跟着离萼一起昏倒在了木桥缰绳上。
忽然,缘馨从精舍里搀着越红繁走了出来,唇角边还溢出一丝殷红的鲜血。她望着檀木桥上的越沐箫,眼神中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忽然缓缓道:“五灵神脉险峻变化恁怪非常,一不留心便会身陨险地,我不想你们也跟着受累..”扶着越红繁的玉手紧了紧,又望向那倒在楠木桥上的青衣男子,不由悲吟:“这孩子天资极佳,到底是受了何人的迫害,练就了一些偏怪的法门,真气乱自环璇,五行之气又互相激撞,连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红繁他,他更需要救治!”
缘馨将越红繁置在一旁,随即将离萼安置在精舍里,又将越沐箫带入旁边的竹阁休息,良久之后,又携越红繁要上五灵神脉。
她从自己乌浓的发髻上取下一支海蓝泛点朱红的玉簪,口中忽然低喃自语,随后一声:“疾!”发簪蓝带清辉,一道姹紫嫣红的极光,横过夜穹云端,直冲九霄天外。
“起!”缘馨挽着越红繁,轻巧跃过蓝带,疾掠到夜天上。其实这是奇门之术的一种特殊的幻境之术,比仙家剑派的御剑术也高明不了多少,但奇门之术能形成自然的障眼法,即便道行再高深的人,如若不懂奇门遁甲,也休想找到那施展之人,缘馨这般做,无非就是想避开过路人的眼目,更能防止冷燕寻来。若非今日离萼告诉她冷燕已经出梦暝宫,她也不会这般谨慎小心了。
※※※
夤夜时分,越沐箫体内一股冰流从丹田转往心脉,肩井、天灵等众位部位。他形如寒冰入骨,穿凿戳刺,俱是疼消魂魄,经脉欲裂。
夜里的月光早已变得柔弱,星辰无光,天穹中乌云变色,吞着一道红浓色的血雾,漫天的乌丝阑上里,竟都笼罩在红带奇光之下,凉风一过,竹叶狂簌作响。
越沐箫躺在木床上艰难地挣扎着那双困倦的眼睛,任寒毒在体内周流交迭却也无能为力。他痛苦地喘息着几口气,身底下那张冰凉的木床早已冻结成冰块。
忽而一阵冷风扫过窗棂,从窗中咆疾袭来,木床“喀喇”登时碎裂冰粉,越沐箫在床上应声跌落,脸色忽红忽白,紫暗交加,全身散布着缕缕暗紫烟气,瞬息间充满整个竹阁。
在他的丹田处,正有一股五行凝转的真气在潺潺如洪水般涌动,忽而在肩井穴上触及到那补天神石,两者形同故人,竟尓一拍即合,相融一体,便又在越沐箫的双肩脉上由肱往肘流入静动两脉,随即分布潮流,各往四方散开,其中一股就流到了越沐箫丹田处。
极阴寒毒乃是雨魄冰龙临逝前心中留有的一股怨念所化,当时雨魄冰龙在救治越沐箫时,脑里也存有一股不甘的念头,虽然一闪而逝,然而在牠以真气传入越沐箫心脉时,不料这凡人体内竟存在一种可以凑集五行之力的法门,牠知道自古以来,奇人贤士无所不有,然而有人能将五行之力同时聚在丹田,还道是前所未闻,越沐箫便是这唯一的一个。
阴灵老者所教的凝玄轮回法门,其实有一种奇异之处,那便是能将五行之力尽数聚于丹田,然而雨魄冰龙极阴之气是越沐箫开始接触的第一种五行之力,其强悍已极,非常人所能忍受,故而越沐箫的身体才会承受不住进而演化生成极阴寒毒。
雨魄冰龙在临逝前也曾教导越沐箫要以体内所有真气压迫极阴寒毒,因此最初时越沐箫真气虽盛,却也无法发挥出真正修为。
而越沐箫体内的血灵石,虽因种种原因才寄宿到他肩上(后来提及),但灵石本身便是女娲补天用的三万六千五百块顽石中其中一块的缺粒所变,威力巨大,有包揽乾坤,开天裂地的作用,所以越沐箫的真气一遇血灵石,便会如泥牛入海,汩汩地被灵石吞没。
良久,越沐箫脸色白皙转红右转深紫,身体忽抖忽停,辗转之下,焚炎心诀蓦然压过极阴寒毒,开始来主导越沐箫的丹田。
离萼刚从精舍中醒来,心里奇怪缘馨为何施法将她与越沐箫一同弄晕,忽然听到隔壁动响,又疑道:“越公子的竹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声,难道他在怪师叔?”尚有疑虑,离萼索性走到竹阁门外,伸手敲门。
“越公子,你在里面吧?”
门内依旧一阵异动,离萼站在竹阁外,隐隐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从门的缝隙疾来,而温度忽然又剧降下来,好似还有另一股寒冷的气息在与先前的气焰搏斗。
离萼脸色着急,玉手连连磕门:“越沐箫,你在里面么?”
这时门开了,一股阴冷的风吹拂着离萼如瀑的发丝,连同她额上的玉蝶发簪,此刻细微的灵气也抵挡不住这冷风,从离萼的青丝掉落。
越沐箫俯身下来拾起这支蝶状精巧的发簪,脸上一道黯然,随即站定起来,把玉簪递到离萼面前,嘴角还掠过一抹讥嘲。
离萼愕然看着眼前这名青衣男子,但见黑夜里男子的乌发隐隐泛着白晶,冷风摩挲者他的脸色,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在心里盘旋。
越沐箫开口道:“离姑娘,缘馨前辈和我爹是不是都不在屋里?”
离萼一窒,醒悟过来,道:“师叔她和越前辈都离开了,我想..”话未落完,耳边一听到了一声冷哼,又听越沐箫道:“缘馨前辈莫非是认为在下修为粗浅,怕累及了她?”
离萼摇头道:“越公子你误会了,我师叔是怎样的人你也应该清楚,她这样做绝对是有难言之隐的。”
越沐箫哈哈笑了一声,缓缓从离萼身旁走过,又在竹阁下祭出紫魂玉箫。离萼见状,忙道:“越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越沐箫淡淡道:“五灵神脉在下也认得路,既然缘馨前辈在前面先等着在下,我亦不能让我父亲久等。”口中急念真言,紫魂玉箫紫芒夺目,便身箫合一,飞往云端上去。
离萼望着那速度迅疾的紫线,嘴里自喃道:“越公子这次冲动异常,我得上去劝说几句,以免他真的误会缘馨师叔了。”于是收起玉蝶发簪,祭起琉彩绫,身空当舞,朝那道紫光追去。
当离萼与越沐箫先后离开之际,乌丝阑山的精舍,忽然一条七彩光练与一道青光从舍里飞出,一落地面登时现出萧璟远和冷燕两道人影来。
冷燕望向夜空,冷哼道:“万万料想不到离萼这丫头会跑到这里来透风报信,若非萧府主察觉的早,以紫杂算法推断出这座山的位置,我还真不早往哪找我这徒子徒孙才好!”
萧璟远捻动髭须,轻轻笑道:“冷宫主客气了,老道此法,亦是希望能挽救大陆上一些将误入歧途的人罢了,方才那少年是我段师弟的弟子,冷宫主若是可以,就请宽宥这些晚辈,惩治那些恶徒便好。”
冷燕惊咦望着萧璟远,奇道:“段道友还收了门徒,我还不知道呢,不过那少年天性异禀,然而戾气不绝,这点段道友不会不知道吧?萧府主,你说是不是呀?”嘿嘿娇媚笑了几声,倒和原来迥然不同了。
萧璟远咳嗽了两声,忽然正色道:“老道已不问世事多年,不过这少年的举动倒让老道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萧璟远微眯着眼,淡然道:“四百年前的修罗大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