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在前微山脉之中,当属排号前三的险峰,高达两千余丈,乃是云山宗的山门所在。r
山峰中松涛阵阵,怪石嶙峋,云烟缭绕,溪水潺潺,隐约可见不少楼阁耸立,端得是一派好世外风景。r
山道之上,石林与薛牧缓步而行。r
薛牧眼光所及处,山道上时不时的就有不少赤裸着上身的年轻人,身上背着重量起码在两百斤开外的石头急速奔走。r
山间的瀑布下,数十丈高的水流轰鸣着冲击下去。隐约可见不少人正站在水流下方,任凭水流冲击着肉身,薛牧顿时悚然动容。r
就在他们步行的山道旁,那些古木之上,悬挂着不少大约一人高下,黑沉沉的沙包状物体。不少年轻人正在吐气开声,轰击着这些沙包,竟然发出了沉闷的金铁撞击声。r
经过这些人身边的时候,薛牧骇然发现,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沙包,分明就是一团团生铁锻造而成,上面坑坑洼洼,竟然留下了不少拳头印子。r
看着这些弟子都在用尽一切手段磨练肉身,薛牧心中着实惊疑。r
可石林却是熟视无睹,一边领着薛牧朝不远处隐藏在峰后的楼阁走去,一边跟这些弟子打着招呼。r
待离得这些弟子远一些的时候,薛牧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石林师兄,我辈术士,理应修炼术法,神游天外,或谈诗论赋,笔书丹青。为何这些弟子却还要如此修炼肉身？这跟世俗之间的武夫又有什么区别？”r
在薛牧原本的认识中,儒生,就应该苦读诗书,论朝堂大事,一派温文尔雅之风度,跟那些武夫才做的事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可今天所见到的,根本就颠覆他以前认识的一切。r
石林哑然失笑,停下了脚步道：“师弟,看来你刚从世俗间出来,对于术士的认识还是不够。”r
“愿闻其详。”薛牧肃然站立。r
沉吟了一下,石林沉声道：“据你所知的,儒者应该做些什么呢？”r
薛牧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r
石林沉声道：“既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我辈儒生,就应先从修身做起。不过你以为,修身仅仅就是修炼自身的品德修养？”r
摇了摇头,石林正容道：“师弟,你记住,修身不仅仅是修养德行,更重要的,是要磨练自己的肉身。不然,又有何能行走天下,教化世人？又有何能铲除邪魔歪道,扬天地正气？”r
他拍了拍薛牧的肩膀,轻笑道：“师弟,儒士并不都是弱不禁风的人。”r
薛牧怔了一怔,忽然深深做礼道：“师弟眼光短浅,却是受教了。”以前薛牧所理解的修身,仅仅就是修炼自己的品德而已,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更深的一层含义。r
石林慌忙扶起了薛牧,抓了抓头憨笑道：“师弟不必谢我,其实这都是师尊跟我说的,我只是依样画葫芦告诉你罢了。我到了山上十一年,还停留在地极境中品,却是惭愧了。”r
说到这里,石林稍稍有些沮丧的道：“想要成为真正的术士,何其之难啊!没有达到神源真境,结成神魂,催生出法力,又怎么能领悟到那种飞腾天地,呼风唤雨的术法？”r
“神源真境？”薛牧一边示意继续往前走,一边又发出了疑问,他对术士界的认识几乎为零。r
“没错,没有达到神源真境,修成神魂,就没有资格修炼术法。”r
石林叹了几声,接着又略带羡慕的道：“方圆万里之内,达到了神源真境的人,就只有师尊,以及两位师叔这三人了。像他们那样的境界,才叫真正的术士,才叫一步登天,俯视凡尘。”r
他指了指头顶的云山台道：“那里,就是师尊立宗之时,与两位师叔一起出手,生生将峰顶削去数百丈才建成的。”r
薛牧倒抽了一口冷气,诺大的一座山峰,竟然被凭空削去一截,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r
摇了摇头,石林叹道：“这其实还不算什么,传闻之中,某些超脱了神源真境的术士,举手间就能把天上的星星劈下来。”r
薛牧摇头苦笑了起来,石林今天的话把他以前的固定思维都打破了,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r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说,渐渐就到了一排数十栋隐藏在古木间,外型古香古色的楼阁前。r
依稀看去,山间云烟中似乎还建造了不少楼宇,薛牧眼光一扫,就发现这些楼宇层次分明。r
从山脚起,明显分成了三个层次,最上面的层次就是这里,很显然都是些辈分修为较高的弟子居住的地方。r
第一个楼阁,却是这一排中最大的,门口还站着两名神气完足,背负长剑的儒士。当薛牧他们经过的时候,眼神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对正向他们憨笑的石林却是视而不见,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r
薛牧心中微微一沉,他从这两名儒士的眼中,竟然感觉到了浓重的不善之意,可见这不是什么好事。r
一边走到最后一个小楼前推开门,石林一边稍稍有点羡慕的道：“师弟,你可是第一个刚进本门,就能住进凌山阁的弟子,看来师尊对你很是看重啊!其他刚进门的弟子,可都是住在最下层的地角阁的。”r
“哦!还请师兄指教。”r
薛牧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一边随意打量着这个小楼阁。r
整座楼阁有两层楼,每层都有十余丈大小,楼上就是休息打座的地方,后面临着山崖,微风习习,却也清雅。楼内的摆设,都是些竹木做成的,颇有一股子清新脱俗之气。r
墙壁上,刻画着一枚枚符文,散发着层层幽光,都是些清除蚊虫灰尘的符咒,整个楼阁看起来档次颇高。在林府的时候,薛牧住的是四面漏风的草棚,现在能住进这样的独栋楼阁里,他也没什么奢求了。r
“指教不敢当,呵呵!”r
石林憨笑了几声,道：“师弟初来,有所不知,凌山阁起码得要进入了周风境才有资格居住的。师弟能进这里,看来以后定然有机会进入神源真境了。”r
说着说着,石林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对了,师弟,刚才与你争斗的四师兄蓝松,就是居住在这里的。蓝松师兄可不怎么好相处,你可得当心了。不过师弟你天赋惊人,没有经过任何修炼,竟然就能击败四十八师兄周雷,实在是令人不敢置信。”r
透过窗户,他指了指第一栋楼阁,低声道：“那里就是大师兄何言风,也就是宗主的独生爱子的修炼之所,四师兄一向都唯大师兄马首是瞻,师弟以后切莫招惹他们才是。”r
“哦!蓝松师兄与大师兄也居住在这里？”r
虽然心中咯噔了一下,可薛牧的脸色却是丝毫不变,轻描淡写的转移开了话题：“刚才说要达到周风境才能住在这里,却是不知周风境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还请师兄赐教。”r
知道了蓝松就住在这里后,薛牧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到底跟蓝松的差距有多大。而且,蓝松还跟何言风关系极好,何言风又是宗主的爱子。但是依照薛牧的看法,能跟蓝松走到一起的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只看那两个在门口的儒士就知道了。r
依照薛牧方才跟蓝松结下的怨,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有点不太平。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为,就是这个道理了。r
“这个嘛!正好最近又招收了一批记名弟子,明天早上,师尊就会为你们一一分说修炼境界的。”r
石林一边指点着薛牧安顿,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不过,像你刚才击败的四十八师兄周雷,在三年前的宗内切磋比武中,被蓝松师兄一根手指就弹飞了数十丈,在床上躺了一个来月才勉强下床。”r
“哦!竟然如此。”薛牧的心立刻沉了下来,这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件什么好事。r
“好了,不多说了,我也该走了,师弟你就在此休息吧!”r
差不多指点完了,石林拍了拍手道：“你记住,本宗规矩,每日早上五更时分,宗内新进弟子,都要到峰顶云山台上听师尊讲解修炼之道的。可千万别误了时辰,不然师尊定然会重罚。”r
说罢之后,石林就欲朝外面走去。r
“师兄且慢。”r
薛牧急急叫着石林,道：“师弟还有一事请教。”r
“哦!师弟尽管开口。”石林抓了抓头,坐了下来。r
薛牧沉吟了一下,沉声道：“敢问师兄,可知天灾之地到底是什么去处？”r
“天灾之地？你问这个干什么？”r
石林脸色跟见了鬼似的猛地尖叫了起来,半晌后才结结巴巴的道：“天灾之地,可是永恒世界中的一大禁地,人鬼神魔皆不能入。”r
“哦!果真如此可怕？”薛牧皱了皱眉头。r
摇了摇头,石林沉声着：“天灾二字,想必你是知道意思的。对于凡人来说,风云雷电,海啸山崩,就是天灾,无可抵御。”r
说着说着,石林的眼中露出了浓重的恐惧之色：“而天灾之地,对于我等术士来说,也是天灾般的可怕,无可抵御,所以才叫天灾之地。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敢闯进那里,传闻就是天神进入,都是有去无回。而且术士界中有个亘古以来就存在的规矩,天灾之地方圆一万八千里内,任何术士不得进入,或者干涉其中一切生灵的生息,以及不能让他们知道术士的存在。违抗者,一律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