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熟悉的檀香里费力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莞太后略显担忧的脸开始渐渐清晰。
我挪了挪身子想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依然没有隆仁的身影。他还在浣月宫吧,不知道妍澈怎样了。
莞太后见我醒来便低声说道:“妍澈还没醒来,只怕还有性命之忧,皇上和太医此刻都还在浣月宫。刚刚我回坤祥宫的时候见你倒在雪地里,便叫内监将你抬了回来。”
我正欲起身行礼,却发现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只好开口低声说道:“谢太后……”
“你好好躺着,现在就别在意那些没用的礼仪规矩了。哀家知道你的心意就成了。”莞太后朝我微微笑道。
如今她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以前的威严与那些让人胆战心惊的笑容。我第一次这样近地面对着她。她老了许多,脸上开始爬上了深浅不一的皱纹。但此刻看起来却是那般的慈祥和蔼。这才是我心中梦里的太后。眼泪悄悄滑了下来。
“傻丫头,好好地哭什么?赵太医已经来看过你了,你中了毒自己知道吗?”她轻声地问着我。
我看着她低声说道:“嗯,我是中了朱嬷嬷的寒石散和冷寒香。它们单用都不会有什么毒性,可是一旦在体内混合就会产生一种不易解开的寒毒。”
“没想到哀家数十年前的一念之差居然造下了这么大的罪孽。真是罪孽啊。”莞太后痛苦地摇着头叹道。
“太后不必如此,只要你诚心忏悔,佛祖会宽恕的。”一个柔和的声音滑入耳中。接着我闻到了那股十分熟悉的曾经在隆仁和梁越身上出现过的香味。
我吃力地抬起头望见了一双与隆仁十分相似的眼睛。她虽然穿着尼服,可是却蓄着满头乌黑的长发,应该只是带发修行。此刻她的脸上透着一抹不易觉察的欣喜之情。也许是因为隆仁的化险为安吧。
我心里深知这是隆仁的生母,但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便愣愣地看着她。
莞太后望了我一眼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她是皇上的生母,先帝的如妃,也是哀家的表妹。”
“臣妾拜见……”
我正要在床上行礼,如妃一把按住了我:“如今你身上的毒尚未清除,身子又虚,就别在意这些繁琐的礼仪了。以后我们相处的机会还多得很呢。”
说罢,她便捏着手中光润的佛珠转身轻轻踏出了房门。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觉得今后自己的生活也许会和她开始挂上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她是隆仁亲生的母亲,是我真正的婆婆。我虽然不知道今日的早朝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如妃的身份一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回头看着莞太后问道:“太后,臣妾求您告诉臣妾一句真话。当年臣妾出生之时,天象异常,莫非这个天象真的和皇上相克?”
莞太后望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父亲带着你隐匿山野,原来就是为了哀家当年的一句话。他曾经是我朝的开国元老,哀家真的亏对于他。其实当年的天象却是有一个说法,但却不是与皇帝相克。”
“那是什么?”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声问道。
“当年,哀家为了铲除梅妃同先皇那边的势力,便借用了这个天机。那时,皇上还小,身子又弱,先皇和梅妃那派日夜想着要将皇上赶下皇位,让鲁阳王继位。当时,太史院的卿家们看到异象来向我通报,说那个时辰出生的女子将来会和皇帝有着千丝万缕的影响,但是好是坏却无法算出。哀家当时听了太史院卿家们的话顿时有了一个可以为皇上铲除异己的计谋。于是便通告天下说那个时辰在京城出生的孩子会与皇上相生相克,所以派了御林军搜查全城。借助这个计谋,哀家查出了许多试图谋反的大臣,为皇上除去了许多异己。这才有了皇上如今如此稳固的皇位。只是哀家没有想到,当年的一个计谋影响了这么多的人。”莞太后的脸上满是忏悔,“丹儿,你与皇上究竟是良缘还是孽缘也许是个不可泄漏的天机。当年太史院没有一个卿家算得出来。这件事也就那么搁着了。但哀家想,真心为皇上好的人是不会为皇上带去灾难的。你可明白?”
我的心里顿时波涛起伏。我没有想到原来爹爹隐居多年所躲避的灾祸原来只是别人的一个铲除异己的工具。可是在如此险恶得形同战场的宫廷,也许这样才是活下去的方式吧。
隆仁,为何我们会生存在这样一个地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