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被沈遇眼神古怪地扫了眼:“不住家里我住哪儿?”
“……”
沈遇家离这儿不远,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偏北方向的小区,两层楼的独栋小别墅,很简单低调的小楼。
乔时来过几次,每次来的目的都不一样。
以往年轻,人也有些没脸没皮的。她为了巴结沈遇,大清早来敲他家门,给他送早餐的事她都常干。
沈遇在家会随意些,一开始对她还有些戒慎,后来慢慢熟悉,她过来时他也就随意起来,常常刚健完身,边擦着汗就出来了。
乔时已经好多年没想起这些过往,如今熟悉的景致慢慢映入眼中时,过去的记忆也随之浮起。
乔时感觉上总有些复杂,忍不住扭头看了眼沈遇。
沈遇正在开车,侧影专注而平静。
“这两天……”乔时迟疑了一会儿,“真的太麻烦你了,我觉得……”
“客套话就别说了。”沈遇打断了她,慢慢将车子驶入小区,抽空看了她一眼,“就不会说点正常的?”
正常的啊……
乔时摸了摸鼻子:“这么多年你一直住这里吗?”
“嗯。”
乔时没话说了,她和沈遇根本就不能正常聊天。
车子在屋前空地停了下来。
乔时下了车,抬头看着这栋掩映在夜色下的小洋楼,心境总不大一样了,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总有点物是人非的苍凉感。
这种感觉让她有股想逃离的冲动,她低低扔下一句“我还是住酒店合适些”后转身想走,沈遇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肩,不由分说地押着她转了个身,将她推进了屋。
房间依然是黑白色调的简约风格,干净简单。
沈遇是个自律又带点小洁癖的男人,屋子向来收拾得纤尘不染,整洁规律,与她凌乱随意的小窝比起来天差地别。
乔时只一眼扫过便感觉到了压力,总觉得这么走进去会破坏这屋里的整齐,她站在门口有些迟疑,扭头问沈遇:“有拖鞋吗?”
沈遇从鞋柜里给她拿了双男士拖鞋,乔时瞥了眼,她36码的脚,套上去有些滑稽,忍不住问道:“有女士的吗?”
问完便见沈遇眼神淡淡扫下来:“你觉得呢?”
乔时摸了摸鼻子,不敢追问了,闷不吭声地接过那双男士拖鞋换上。
沈遇顺手关了门,将她的行李箱提上了二楼,乔时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推开靠南的房间。
“你暂时住这儿吧。”将她的行李箱推了进去,又指了指她对面的房间,“我住这边。”再指了指他卧房隔壁,“这是书房。其余都是空置客房。”
而后带着她下了楼,一一指着楼下几个房间介绍:“这是健身房、棋牌室、桌球室,平时老三和老六几个有空会来这里打打牌。”又指了指厨房方向,“厨房基本家电和炊具都有,你想用随便用。”
乔时以前来过,对这套房子的布局还是有些了解的,点点头:“好的,谢谢。”
沈遇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平时没太大讲究,也没那么多规矩,你不用太拘束,随意就好。”
乔时想说沈遇不讲究就没人讲究了,连沙发套都拉扯得平平整整,不见一丝褶皱,她坐下时都忍不住小心翼翼,担心弄皱了沙发。
沈遇看出她的拘谨,人很放松地往沙发背上靠去:“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说了,随意就好。”
说是这么说,乔时却不敢真的随意,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动,点点头:“好的。”
怕冷场,她随意地环视了房子一圈,没话找话:“这么空的房子一个人住会不会不习惯?”
沈遇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又想给我介绍女主人?”
乔时根本没想到这个层面,被沈遇这么一反问一下子语塞,而后微笑着看他:“就怕你看不上。”
沈遇嘴角勾了勾:“什么样的?”
乔时本就是顺着他的话题随口说,心里哪里真有人选,看他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也来了兴致,笑着反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遇看了她一眼:“顺眼的。”然后倾身拎过茶几上的开水壶,左手掀开茶盖,不紧不慢地往茶壶里灌开水。
乔时注意力被他泡茶的动作吸引。他动作已相当娴熟,带着丝漫不经心的优雅,微收着眼睑,面色平静,始终淡眉淡眼的样子,不热切,但有种赏心悦目的沉稳气质。
她看得有些出神。
沈遇久没等到她回话,侧头看她:“嗯?”
乔时有种被抓现行的尴尬:“‘顺眼’有点难定义啊,就没个具象化的要求?比如身高、长相类型、籍贯等。”
“没有。”平淡的两个字,沈遇甚至连看都没看她。
“……”乔时有些自讨没趣了,“那确实不好找。”
沈遇不语,倒了杯茶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这才抬头看她:“你呢?喜欢什么样的?”
“嗯……”乔时沉吟了一会儿,“感觉对的。”
沈遇摇头笑了笑,没多言。
乔时一时也找不到话题,回头瞥了眼厨房:“你平时都是自己在家做饭吗?”
“嗯。”
乔时又被堵住了。
沈遇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又叮嘱她,“这几天你好好在家歇着,没事的话别到处晃。”
乔时发现自从她来安城后,沈遇似乎很忌讳她一个人在外面。
她搁下茶杯,看向他:“你似乎很忌讳我落单,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安城治安不好。”淡声应完,人已起身,“你的身份证我会尽量想办法帮你取回来,你想出去的话,和我说一声。”
第二天,沈遇出门前又和她重新叮嘱了一遍,似乎是真的担心她出去。
安城治安不太好乔时是知道的,但也没不好到大白天的一个女孩子不能落单。
乔时总觉得沈遇似乎在防着什么,她不确定和昨晚闯进酒店房间的人是否有关系。
沈遇说只是宵小,他人都没抓到,怎么就断定是宵小了?
乔时不大琢磨得透,问沈遇也没问出点什么来,但为了不给他添麻烦,白天还是安分守己地在他家里好好待着。
沈桥上午的时候过来了一趟,乔时估计是沈遇让他过来的。
因为两次被她坑,沈桥看到她时完全没好脸色,手指着她哼哼了半天。
乔时看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莫名有些喜感,忍着没敢笑,很自觉地给他奉了杯茶,诚心诚意地道了个歉。沈桥重重地哼了一声,端起茶一饮而尽,这才傲娇地看向她:“我说,你这女人怎么住我五哥家里来了?”
乔时两手一摊:“这得问你五哥啊。”
看他又像被气着了,她忍着笑安抚:“哎,你别生气了,我昨天只是想出去走走,真的对不住啊。”又问他,“今天又是你五哥让你来看着我的?”
“不是。”沈桥重重搁下茶杯,往游戏室看了眼,“我去玩游戏了,你别乱跑。”
这一玩就玩到了沈遇下班。
乔时一整天都在屋里待着,闲着没什么事,从他书架上抽了本书看。
沈遇一回来便看到了窝在吊篮里看书的乔时。
客厅靠阳台的角落里搁了个鸟巢状的藤椅吊篮,乔时正蜷坐在吊篮里,手里捧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书,侧对着门口而坐,看得入神。
夕阳穿过阳台静静洒在屋内,落了她大半个身子,背了光的侧脸,恬静而自然。
整个房间似乎都因此多了丝人息,温暖安心的味道。
沈遇站在门口,隔着客厅,盯着她的侧影看了好一会儿。
乔时并没有察觉到他回来了,只静静地翻着书。
沈遇轻轻把门关上,轻吁了口气,走了过去。
“吃过饭了吗?”他问。
乔时陡然惊醒,循声回头,看到他正走过来,人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你这么早就下班啦?”
抬起左腕看了眼手表,才四点多。
“公司没什么事,先回来了。”沈遇淡声回道,侧头往游戏室里看了眼,无奈地笑笑,看向乔时,“吃过饭了吗?”
“还没。”
他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中午都让她和沈桥拿去做饭了,还想着下午再去买点,没想到看着看着书就入了神。
“你都是在家吃饭的吧?要不我出去买点食材吧,你想吃什么?”乔时搁下书站起身,问道。
她不大好意思在沈遇家白吃白住。
沈遇低头看了眼表:“我陪你去吧。”
超市就在小区门口不远。
这边是安城宗族气息最浓的城区,周围都是定居了几代的当地人,有自己的宅基地,一整片区域,除了沈遇住的小区,一排过去都是独栋小洋楼,五大排,楼挨楼的。平日里很热闹,邻里间关系亲近,家家户户敞开着大门,门前都种上了遮阴的凤凰树或杧果芭乐等,有空都爱搬张小凳子坐在树荫下下棋打牌聊家常,甚至晚餐也爱搬了桌子在外面吃。
沈遇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又是宗族族长,向来受邻里推崇。
他和乔时刚从小区里走出来,正在下棋聊天的邻里便像发现了什么大奇观般,一个个好奇地看向两人,年长一些的已经高声打招呼,招呼完,注意力就落在了乔时身上:
“老五,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了?怎么也不和大家说一声。”
“五哥,嫂子好漂亮啊。”
“老五啊,什么时候结婚?大伙儿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五哥五哥,你和嫂子交往多久了,怎么悄无声息的?”
叽叽呱呱下来,乔时尴尬得脸都红了,赶紧解释:“你们别误会,那个……我们只是朋友。”
她说话时习惯性微笑,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让本就清新的长相多了几分生动和甜美,乖乖巧巧的样子,向来受长辈喜欢,几个年长的大婶当下笑开了花,对沈遇道:“老五,你看,人小姑娘都害羞了,你也不解释解释。”
“老五,你眼光不错,弟妹人长得漂亮性子也甜。”
乔时突然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偷偷拉了拉沈遇的衣角,想让他解释。
沈遇倒像没事人般,只是礼貌地微微浅笑,挥了挥手:“我们先去买点东西,你们先忙。”
带着她先走了。
转过街角,沈遇这才淡声解释:“你不用太往心里去,都是些平时热情惯了的人,家长里短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爱咋呼,习惯就好。”
“我是担心你被误会。”乔时扭头看他,“你应该解释一下的,你毕竟和邻里都熟,在你们这儿又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这么误传你和女人同居了总不大好,尤其以后结婚了,你老婆听说这个事,会有疙瘩的吧。”
沈遇偏头看她:“乔时,前两天你担心我找不到老婆,现在又担心我婚后过得不好。不如,你来补空缺?”
“……”乔时摸了摸鼻子,窘迫地转开了视线。
沈遇也没再多说什么,与她一道去了超市,挑了些菜,一路上没再讨论这个话题。
乔时也不敢随便提了。
回到屋里时,沈遇将菜搁在流理台上,转身取出锅胆,淘米洗米,扭头对她道:“你先去坐会儿吧,这边我来。”
乔时本就在这里白吃白住的,哪里好意思再让沈遇做饭,很自觉地从购物袋里取出老母鸡肉:“我帮你吧。”
沈遇没反对,淘米下锅,很配合地取出炖汤的砂锅,洗净,让她将洗好的鸡肉和其他汤料放进来,而后去切洗其他肉片,乔时则在一边择青菜和给土豆削皮。
彼此没说话,却配合无间,乔时莫名生出点老夫老妻的感觉来。
这句话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时,乔时正准备掀锅看鸡汤炖得怎么样了,注意力一时走偏,也就忘了戴防烫手套,本能地将手伸了出去。
锅里的汤已经沸腾了好一阵,热气熏得锅盖滚烫,乔时就这么空手握下去,当下被烫得瑟缩了一下,刚掀到一半的锅盖也哐啷一声又跌回了原处,人是没惊呼出声,也没闹出多大的动静,却还是惊动了一边切萝卜丝的沈遇。
他一抬头便看到乔时正低头查看手指上的烫伤,只一眼便看到了她右手手指上的烫红,当下放下菜刀。
“没事吧?”
沈遇拉过了她的手,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推着往水龙头挪了挪,拧开了水龙头,握着她的手掌去冲水。
乔时几乎是被他圈在了他的胸膛和洗碗槽间,她脸颊突然滚烫,不大自在,手掌瑟缩了下:“我没事的。”
“别乱动。”沈遇压住了她的手掌,声音平稳。
“呀?”一声惊呼很不合时宜地在这时插了进来。
乔时下意识地扭头,沈桥正站在厨房门口,惊诧地看着两人。
“你们……”他用手指了指几乎抱在一起的两人。
乔时一下就尴尬了,从沈遇怀中挣了出来,力持镇定:“我上楼处理一下。”
沈桥看着她上了楼,扭头看沈遇:“五哥,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啊?”
沈遇看了他一眼,解下腰间系着的围裙,塞到他手上:“把饭做好。”
“……”
因这次意外撞见两人抱在一起,沈桥对沈遇和乔时的关系好奇到了极点。
吃饭时两人看着并无异样,不算热切也不算生疏,就很正常的朋友相处。
沈桥摸不准两人到底什么个情况。
他跟在沈遇身边四五年了,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上过心。
这么多年来,眼看着时间一年年地过去,他却没有丝毫成家的打算,沈桥其实是有点替他心急的。
他一直觉得,沈遇需要一个家。
他独自一人生活了十多年,家于他是个很缥缈的字眼。他骨子里除了他们这些兄弟和安城,亲情爱情早已变得寡淡,不是他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是他习惯性地忽略了这些东西。
沈桥敬重沈遇,也心疼沈遇,他觉得他的生活里该有点正常人的东西了,而不应该总是冷冷清清,清心寡欲,老僧入定般规律而死板。
乔时的出现让他看到了这种改变的可能,他明显感觉得出来,沈遇对乔时是不同的。
他其实对乔时并没有意见,甚至是欣赏的,虽然连着在她手上栽了两次有点丢人,但私心里他是欣赏乔时这种勇气和魄力的,性子也软,不刺人,配得上沈遇。
只是他现在看着两人,看不出苗头来。
从沈遇家里出来,沈桥还在琢磨着两人的事。
他是这一带长大的,邻里和他都熟,正为沈遇和乔时的事好奇着,看他是从沈遇家出来的,纷纷围上来打听乔时。
大伙儿和他一样,都差不多的心思,盼着沈遇早日成家。
老三和老七也住附近,小地方,消息传播的速度不亚于火箭,短短一顿饭时间,邻里都知道沈遇带了个女人回来,两人还亲密地去买菜了,这在大伙眼中是个大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