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这章五千字,大家记得翻页)r
笨笨真的伸手摸了摸小鸡的肚皮,想要跟舅舅说什么,看了眼柳豆却不说了,权龙赤知道他此时是愉悦的,这孩子今天不仅难得笑了一回,还很出人意料的表现出比正常人都聪明的一面,他这种特殊的灵气过去也出现过,但很少,今天忽然在柳豆面前展现,让权龙赤诧异而惊喜。r
权龙赤感叹似的说:“这孩子其实真的很聪明。”r
他这句话是对柳豆说的,已经随小鸡和笨笨蹲到前面的柳豆明白,只是她听到后心中略略一顿,觉得权龙赤在聪明前加‘其实’和‘真的’四个字很是戚然,尤其让知道这孩子内情的人听了,便更是深味其中酸涩。r
她没有回头看身后的权龙赤,随口答:“真的好聪明,我第一次看见这小鸡时,左看右看看不出假!”r
权龙赤欣慰的笑了,他总是爱听别人夸笨笨聪明,他对笨笨的智商问题一直不能打心底认命,年年国内国外各大医疗研究院奔波,大有与天斗到底的拼劲。r
而柳豆听到身后呵呵一笑时怔了一下,这么温和谦逊的笑声实在不象这个人发出的,恐怕只有客人上门才有的虚情吧!r
“柳小姐,”权龙赤道:“这是从哪里买的,会不会有象这么逼真的大一点的动物!”r
“……不是买的。”柳豆声音低了八度。r
权龙赤没有听出她声音的异样,哦了一声自语道:“大概超市里边会有。”r
前面的柳豆没有出声,权龙赤看着她和笨笨以同样的姿势抱膝蹲着,这个姿势只有小巧的女子和小孩才好看,他这个大男人是不好效仿的,此时他想到自己的裤子会起皱,于是起身,背操手饶有兴致的看地上蹲着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皆抱膝蹲着,下巴拄在手臂上,专注的观赏毛茸茸的小鸡,以他此时居高的角度,只看到地上二人黑黑的发顶。r
这时,柳豆拄着下巴低低出声了,是才想起回答他刚才的那句话,“超市里没有……”她身体一动未动,头一动未动,对着小鸡说:“……这是冉豫北自己做的。”r
冉豫北爱动商业脑筋,上高中时便经常突发奇想的设计一些有可能创造商业利益的东西,这只小鸡是他用半年的时间完善而成的,然而他最终没有靠卖玩具发财,这卖玩具的财究竟是小财,他要发的是大财,后来便没能把这小玩小意看得起,独独是她,虽然没想过指靠这小东西发财,却走到哪里带到哪里,是个小伙伴来着。r
柳豆自言自语,喃喃道:“……好多年了……”r
她的声音低的有些让人听起来费劲了,但权龙赤都听到了,其实他第一眼看到瘦成骨架的柳豆时,便想她是失恋了,能让女孩子一下子掉十多斤肉的事情,大概只能是感情吧。r
权龙赤看着她的发顶静了静,然后说外面冷进里边坐吧。r
柳豆没有作声,拄着下巴抚摸小鸡。r
权龙赤过一阵又说了一声:“还是到家里坐吧!”r
柳豆仍然无声,此时小鸡向前去了,笨笨也随着向前去了,柳豆没有说话、没有跟笨笨走,一个人拄着下巴蹲在原地,看着脚尖。r
权龙赤不知说什么好,他的话柳豆不会不听见,但她不抬头,不应声,一动不动,平日的老成便消失了。r
任是谁,也该意识到她此时的低沉了。r
权龙赤不好再说什么,抬眼去看外甥。r
柳豆静默一时,慢慢起身了,她看着前面抚摸小鸡的笨笨,知道身后的权龙赤正看着她的后脑勺,她转回身,眼睛垂在自己的鞋面上,左手轻握右胳膊肘,声音很低的说:“权先生我得回去了,就不进去了,您忙着。”r
说着,她转身去和笨笨告别,权龙赤没说上话来,是因为看见了柳豆睫毛上的湿意,那浓密的睫毛一绺一绺,是眼泪把它们融到一起的。r
他愣着,等柳豆和笨笨一起走过来时,笨笨手上捧着小鸡仔,他温和的抚了抚笨笨的脑袋,向柳豆说:“进去坐坐再走吧。”r
柳豆说不了,还有事。r
权龙赤也不好多留,拿出手机让司机把车送出来,柳豆忙说:“不用了权先生,我坐地铁回去……”r
话说到这里她忽然啊的一声,眼睛一惊,手噌的按到了胸口,下意识回头,向来时那辆出租车驶去的方向慌张望去。r
当然是不可能有那辆出租车踪影的,权龙赤看见她的耳轮逐渐红的发紫,知道缘由,连忙安慰说:“没关系柳小姐,我衣服很多,经常这里丢一件那里丢一件,无所谓,不要在意。”r
他其实早已发现风衣没带来了,已经意识到心事重重的柳豆把风衣丢到出租车或者麦当劳了,但他没言声,本来希望柳豆回校前不要想起这个事情,免得她不安,但这怎么可能呢,柳豆终还是在告别之时想起来了。r
转回头来的柳豆,已经沮丧的要哭出来了,权龙赤不知如何安慰,恰此时车从院子里出来了,他安慰说不要难过这不是什么事情,回头又嘱咐笨笨跟司机回家去,看着笨笨一步三回头的跟司机进了院,他为柳豆打开副座车门,轻轻拍了拍柳豆的肩,“不用难过,柳小姐,这没什么,我干过的比这糊涂的事情多了!”r
他一边安慰一边请柳豆上车,他也知道柳豆此刻并非完全为风衣难过而难过,她难过的根本还是她的感情问题,莫说风衣丢了,这个时候就是一块手帕丢了也会勾起她的伤情。r
权龙赤驾车缓缓慢行,柳豆说不必送她回校,在最近的地铁口停车就好,她说自己半道上还有事。r
她心中窘迫,一刻都不愿在权龙赤面前呆了,今天的事情太背太坑人了,她怎么会把权龙赤的风衣丢了呢!她怎么就两手空空跑到家门口见他去了,她沮丧透了,自己拎了一路的风衣,一早上地铁抱到麦当劳,麦当劳抱上出租车,然到了家门口却丢了。成天都是这样的不走运,却还想着算计人,怪道算来算去总被别人倒过来算计了。r
她越想越伤心,眼泪不知觉中默默的流下来,驾车的权龙赤没有转过头来看她,却知道她哭了。r
他掌着方向盘,成熟的出言宽劝:“柳小姐,世上没有过不去的事情,我比你大十多岁的年纪,比你多经历过一些事情,其实好多事情,在当时经受时也许非常痛苦,但时间一长就不再是那么回事,任何事都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包括痛苦也是,若干年后回过头看,发现那种种伤感或心酸不过是人生的一个个小波澜,这就是时间的霸道之处,不能说它好也不能说它坏,总归人生也许就是这样,高兴中有伤感,五味杂陈都是暂时,也许一月后,也许一年后、它总要过去的……”r
权龙赤娓娓而言,柳豆无声,她自己知道,任何人任何语言都安慰不了她撕裂破碎的心,十三岁她把自己的感情托付冉豫北,以为那将是一辈子,她爱冉豫北,真的,冉豫北这一走,让她更彻悟了,她一辈子都爱不完他,一辈子都爱不完,真的,真的!r
“真的!”她忽然哽咽一声真的,痛苦的闭上了眼,脸颊下巴上挂满泪珠。r
权龙赤转过脸看她,反手取了一张纸巾放到她手里,“柳小姐,听我的话,一切都会过去的,凡事都想开些。”r
柳豆握住纸巾指节泛青,那纸巾握在她手里仿似要被握碎握成齑粉!r
终于抑下心痛睁开眼时,车窗外已看见蜿蜒穿梭的城铁,她猛然清醒,回头望时,发现后面的地铁标志。r
“权先生停车,”她一边攥着纸巾拭泪一边沙哑道:“地铁口超了!”r
权龙赤缓缓踩下刹车,委婉的征求柳豆意见:“其实我送柳小姐也方便的,不必太客气!”r
“不必了,谢谢。”柳豆已经拭去脸上泪水。r
当权龙赤下车绕到副座为她开门时她已经下车了。r
“真是抱歉,……”她十分难堪的致歉,还是为了那件风衣。r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那柳小姐慢走。”这时候权龙赤的车子挡了后面车,车迪在身后滴滴鸣响,二人只好匆匆作别,权龙赤上车去移位,让后面车过去后,他从倒车镜看柳豆,柳豆象一片树叶在冷风中飘着,木木呆呆的背影直直向前走,已经走的超过了地铁口却仍然木木向前,她的步态完全是乱的飘的,象癫痫病人一样盲目奔向不可知的前方,权龙赤忽然心紧,这步态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纷乱无望,象自己那个已经疯癫了的妹妹,那凌乱的步态,可怜。r
想到此,他果断倒车,车子一直倒至柳豆那里,他放下车窗,隔着副座叫住柳豆,“柳小姐,你等一等。”r
说着,他低头找了一只笔记本,龙飞凤舞的抄了一行电话和名字,然后撕下,下车,他绕过车头来到柳豆面前,拿起柳豆的手把那张纸按上去,“去找你的母亲吧,不要勉强给自己背太多的包袱,你还小,不是能为谁负责的时候!”r
柳豆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看着权龙赤,然后木木的看向自己手上的纸。r
权龙赤看着她退后一步,仿佛放下一桩心思般的,语气深沉的说:“去吧。”r
柳豆无声,她木木的看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看了半晌,手却缓缓缓缓张开了。r
权龙赤一愣,那手心里的纸已经飘了起来,飘到空中,在空中翻了几翻,随风去了。r
看着那已经飞远的白纸,权龙赤知道,柳豆心意已决,她不会去找生母的。r
“谢谢你权先生,”柳豆讷讷出声,“我会去找的,可是现在不,我接受不了……”r
她象癫痫患者一样两眼无光的摇头,“我接受不了……”r
“我接受不了……”她反复说着这句话,木木转身,走了,她单薄的身子在风中飘着、晃着,越走越小,越走越远。r
她接受不了,这不是前些日在权龙赤面前的做戏与撒谎了,她是真的接受不了,冉豫北告诉了她一切,她真的不是父母亲生的,而她真正的亲妈冉豫北在临走前的半年内也替她调查到了,竟真的是一个姓李的女人,李夏。r
她接受不了,因为太迟了,这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母亲来的太迟了,她因为自己的身世丢了最珍爱的东西,她丢了刻骨铭心的爱人,她爱的男人走了!r
她和冉豫北,一步走错步步错!造化捉弄了他们,他们彻底完了。r
糊里糊涂回到学校后,已经是中午,她吃不下饭,她已经好久吃不下饭了,她沉沉的睡进被窝里,她这段时间最离不开的就是被窝,她有时候真想一觉睡死,再也不醒来,不醒来就不会这么疼,活牛剥皮,再不会有这么疼的了,这种疼,没有人会明白,只有她和豫北两个人知道,然而知道也要承受,这就是命。r
是的,冉豫北临走时说了这样一句:“这就是命!”r
在沈父为他母亲做肾脏配型成功的那一刻冉豫北就知道了的,他的命终将朝灰淡沉重的方向去。r
他抗争过,在沈父为自己母亲做了捐肾的壮举之后,他依然不死心的跟命运抗争,他逃避与恩人见面,想侥幸的拿钱去报答,可沈父是亿万富翁,钱有亿亿万,但女儿只有一个,一个活泼伶俐的女儿,却因情伤染了海洛因生不如死,这位父亲曾经长跪不起拿出自己所有家产恳求冉豫北带女儿离开过去环境移民脱毒,但冉豫北付不起那样的牺牲拒绝了,但他终究逃不过命定的结局,母亲的病将他的命运最终定型了,永远定型了!r
先是父亲的病让他第一次离开豆豆,最后,是母亲的病,让他再次离开豆豆,也是永远离开!他有能力赚钱,但他没能力扳命!r
……r
“这就是命!”柳豆阖眼要睡时,这句话再次浮现在她脑子里,她不要再想这句话,这句话为她和冉豫北判了极刑,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不仅回不去了,她连冉豫北那种关心爱护也再摸不着了,她恨这种宣判,不公平、不公平……r
她克制自己,让自己沉沉睡去,不要害怕,她害怕清醒,害怕清醒时的那份疼。r
然而,谁说睡着就不再疼,她几乎刚阖眼就开始在梦中哭泣了,她悔,在北京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她应该和豫北亲热的,哪怕亲热一次也好,他总是从老家风尘仆仆的来,嘘寒问暖关切呵护之后黯然回去,每次走的时侯她都望着他的背影眼睛酸涩,可她就是不让他碰她。r
而现在,她好悔,她想他的怀抱,想他深情的亲吻。r
想,想的撕心裂肺!r
她在梦中攥着自己的胸脯痛怆哀嚎,再怎么哭也哭不会那个人了,他成了别人的丈夫,将来他要有属于他们的孩子,他要成为爸爸,可那样的美梦她从十三岁就开始幻想了啊……r
她痛声哭泣的时候第五从梦中走来,他俯身抚摸安慰她,可是她猛的将双手扑向第五的脸,拼命一般的又抓又打。r
她恨透了第五,如果不是第五,她就回到了豫北身边,即使她被第五脏了,可豫北还是要她的,豫北在得知她身世返回来找她时,沈忆馨还并没有染毒,可是经历山林十日的她当时完完全全是个精神病患者,她不仅不能接纳豫北,还疯狂的用剪刀刨伤了他。r
如今她的意识既清晰又混沌,她把一大宗帐全算到第五头上了,她恨他,她凭什么要把过去所受的伤害不了了之,她受那些罪时,还完完全全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凭什么轻易原谅他。r
第五不仅让她疼痛过恐惧过,最挽不回的,是生生让她丢了清白贞洁和名声,丢了她视为生命的男人。r
此时第五出现在她的梦中,她疯了一般扑上去抓他打他,以至于挣扎过度,她脚下一蹬,醒了。r
“豆,豆,”有人摇她,她蒙蒙睁开眼,眼睛上方是第五焦虑的脸。r
“你又做梦了豆。”第五的大手抚开她额上沾着的湿发,手巴掌上顿时一把汗珠。r
他起身去浴室打了一把热毛巾出来,一边给豆擦汗一边劝她:“每天这样出虚汗,会出坏的,明天跟五哥去看看吧,啊,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