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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谁是谁的谁 (1)


周末的傍晚,交通高峰期的拥堵让人心浮气躁。

出租车在路上简直是一步一挪,司机师傅是个急性子,屈起手指不停笃笃地敲着方向盘,一口一句不知道问候谁的祖宗,还不时地把电台广播的频道换来换去,最后仿佛是忽然想起身边的副驾驶座位上还有人,搭讪似的问:“您这个时候去医院,是看病啊还是去探病?”

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我慢了好几拍,才吐出两个字:“探病。”

——当然,说“捉奸”或许更恰当点。

大概是这两个字带的杀气太重,司机师傅忽然就没了声音,静了足有半分钟,才补上一句:“哟,现在这个点,堵成这样,等磨蹭到医院,探病时间指不定都要过了。”

我笑了笑:“没事,先过去看看。”

这微笑应该挺平常的,却招来司机师傅怪异的一瞥,我也跟着暗地诧异,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莫非我这笑容都带着杀气?

我坐直身,瞄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表情正常,所以,司机师傅没再搭话,绝对不是被我吓的。

车再往前行,拐上环城主路,更是堵得水泄不通,那一降再降的挪动速度,和辅路上骑得飞快的人力三轮一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司机师傅的愤怒却升级了,大力拍着方向盘,车喇叭一声比一声响,激得旁边那辆桑塔纳摇下车窗就骂:“操,你丫烦不烦,就你喇叭响啊!”

“我按我的喇叭干你屁事,你丫别没事找抽!”

“你大爷的,找抽的是你吧!”

……

司机师傅正烦得没处发泄,就有人送上门来找碴,正中下怀,来的人会主动找事就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有志一同扯开嗓子互飙粗口,一边飙着一边还没忘把车往前挪,可就能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那同步配合得还真真是有默契,真不愧是同道中人。我在一旁看得惊呆,连连骇笑,连手机响都顾不上接。

还是司机师傅牛,能一心二用,拨冗转头提醒我:“是您的手机响吧?”

掉过脸,又提高嗓门继续再战江湖,战斗力一点都没影响。

“曼曼,你在家里吗?”

疑似出轨的失踪人口这电话来得还真是时候,司机师傅这嗓门,穿透力是一级强,完全可以无失真地通过无线电波达到他的耳朵,刚好到那一句“你丫成心找死是不是……”简直就是我的心声,也省得我要亲自说出口,毁了苦心重建的淑女形象。我故意没出声,让司机师傅替我教训他好一会儿,确定他听得够清楚了,才回答他的问题:“没,我在车上呢。”

他那头果然静了好一会儿,才问:“这时候,你要去哪儿?”

哈,他也知道是“这时候”,我暗地冷笑,要是知道我在去医院的路上,他还能不能这样理直气壮地质问?

又或者,他不过是做贼心虚投石问路?

这念头一冒出来,像根针忽地刺进心里,突如其来的锐痛让我猛一下醒神,一抬眼就看到后视镜里自己的脸,自己先惊住,咦?这是我?这个表情阴沉,嘴角还撇成嘲讽的弧度,走阴冷妒妇路线的人,是我?

“操,你丫就一龟孙子!”

司机师傅狠狠啐一口,震得我惊骇地扭过头看,俩同道中人还扯长脖子继续切磋国骂,贴在耳边的手机冰冷冷,传来他的声音,不住地叫我:“曼曼,喂,曼曼,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这信号不好,待会儿再打给你。”

掐断电话,我就觉得冷,转眼一看,原来是叫骂上瘾,师傅半开着车窗,车速再慢,冷空气也一点一点灌进来,车里的暖气再足也经不起对抗车外的天寒地冻,我不由得裹紧身上的羽绒大衣,但也没胆出声打断师傅的兴致。

“操,真冷!”

终于到转弯的路口,同道中人要分道扬镳,司机师傅冲那人比了个超狠的手势,刷地就升上车窗,我才松口气。虽然冷空气有助于冷静思考,可是,满腔的怒火,被生生冻灭,冻得心都冷透,也不是什么好事。

“师傅,我不去医院了,麻烦您靠边停吧。”

司机师傅也是个老江湖,见多世面,二话不说,就停了,兴许是刚才那一场切磋后心情大好,找零递钞票的时候,还笑眯眯地对我说:“您走好啊。”

这一句话,在这当下听来,还真是别有意味。

走到要杀向医院这一步,还真是和我要苦心经营的聪明理智的现代女性形象背道而驰,可从叶悠的助理口里套话,一听小姑娘清脆带着点活泼的声调说“程总现在在病房里呢”,我就压不住爆起火来。还能记得不打草惊蛇暴露身份以装作叶悠朋友套出病房号,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可偏偏又不能泼辣彪悍到底,半路就临阵脱逃——问题是我去医院能干吗?在某人面前向他那病弱受伤楚楚可怜的前任宣示主权?通常只有要输的人才叫嚣得更厉害吧?要再碰巧点,遇上感情剧里的狗血情节,那两人正深情相拥互诉衷肠,我是该冲上去赏那负心汉两耳刮,还是该默默地流着泪走开?

当然,那种场面也不过是我的恶意揣测,程昊同志是君子,发乎情止乎礼,顶多是对着曾经心爱的前任,温柔关怀多一点,断断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可我这样的小鸡肚肠,即使知道他对病中的前任心疼怜惜是人之常情,还是会打翻醋罐子,我又何必巴巴儿地跑过去自己往自己的眼里揉沙子呢?

但就算我不想照狗血连续剧情节走,但现实还真有戏剧性。前任病到晕倒,还偏偏这么巧就在眼看着好事将定的时候,这是个多么容易扭转败局的好机会,而这个男主角,在我的生日,给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我还真不知道,我不按剧本走,擅自改了剧情,最后会落到什么结局?

可我也明白,这都凭老天爷这大导演高兴,他老人家要不爽,安排我做女配角呢,我去医院怎么扑腾都没用,不过是自找难堪,要看我顺眼,钦定我做女主角,那么,是我的,总是我的。我去不去医院都无关紧要,我又何必再费劲跑一趟,去刺激下堂前任,真不是厚道人所为。

想来想去,我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合算,更何况,再接过他的电话,我才发觉,我高估了我的演技,我根本没有能力掩饰我的情绪,愤怒和悲哀会让人行为失控,为了那一对旧情人的人身安全和我自身的前途着想,我现在还是避着点好。

但下了出租车,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只好沿着马路一直走。这一带是著名的CBD商圈,街景繁华,沿路有许多店铺还在营业,都打上圣诞的招牌促销。彩灯闪烁的橱窗,挂满礼物的圣诞树,白胡子的圣诞老人,红白长筒袜,提着公文包的白领,带着小孩的妈妈,拎着名牌纸袋的时髦小姐,吹着口哨的高中生,川流不息的人群,真是越夜越热闹。

入夜了,气温比白天更低,空气仿佛都冻住,呼吸都要狠狠用力,呵出的团团的白雾把身体里的暖意一点点带走。一路看一路走,走得久了,我就开始瑟瑟地抖,再走几步,我又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脚步放缓,再往前,又听到,我才停住。

这个声音……是我的肚子在叫?

意识到这一点,就像打开某个感觉开关,胃里的空虚感就真切起来,太真切了,让我连嗅觉都敏锐起来,闻到五十米开外,快餐店里炸鸡浓浓的肉香——

前进的目标立刻明确,我连忙加快脚步,一边走还一边抖,心里就自嘲,这又冷又饿的,又不是要卖火柴的小姑娘,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悲惨,要是做戏博取到同情呢还划算点,可又没被该看的人看到,不是浪费表情吗?

圣人都说,要先饱暖才能思别的,我干吗为难自己,再说,本来就是个该好好庆祝的日子,就算从零点开始就一直没人哄我高兴,那么,我自己哄自己高兴,总可以吧?

所以,我在朝快餐店方向前进三十秒后,就转了方向,快步走到路边,准备招辆出租车到家好馆子,好好犒劳自己一顿。

才走到路边,就看到大马路上,来往车流里,有一辆非常眼熟的红色小跑车,疾驶而过,怔了怔,才想起“Beauty”就在两条街之外,今晚,是有个主题Party吧?乔琪在电话里提到过,那时候,还在机场大厅里,身边有那人陪着,安稳地等着父母来考核我未来的幸福,才不过一天而已,近在咫尺的幸福,就起了变数——

我抬起头,看看被城市灯火映亮的灰蓝夜空,明知道无语问苍天的姿势很矫情,还是忍不住向老天爷投诉。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很多事好玩,比如把本X登弄成Gay把陈X扁搞成太监,您老人家净顾着捉弄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子有啥意思?

这投诉还没尽情,就听“啪啪”两声轻轻的喇叭响,我惊得一跳,四下一看,就看到那辆红色小跑车缓缓开到我面前,降下的车窗,探出脸的美人,笑得真真是妩媚风流:“小妞,大冷的天在路边傻站,不是在等姐姐我吧?”

没问苏欣为什么去而复返,她也没问这个日子这个时候我怎么会落泊地站在路边,很平常的街头偶遇的结果,我的晚餐有人埋单。

很有名的粤菜馆子,火得很,招待客户的时候公款腐败过几回,菜色对得起价格,难得是广式甜品都是一绝,每每想起这家的双皮奶,我就直咽口水。

苏欣是关系户,不必预定就拿了个小包厢,一桌的菜不负期望,色香味都无可挑剔,我大概是饿过头,反倒没什么胃口,战斗力不强,没怎么动筷子,倒是犯了酒瘾,一杯又一杯,停不下来。苏欣是难得的安静,不问也不劝,陪着我喝,一瓶干红,很快就被我们干掉。

“这么快就喝完了?”我有点不满地晃晃空空的酒瓶,“怎么这么不经喝?”

正要起身招人来再开一瓶,就被苏欣拦住:“先吃点东西,想喝待会儿我再叫酒。”

我抬眼,看她眼里掩不住的担心,就笑:“干吗?怕我醉啊?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

“酒量好也不是这样考验的。”她也笑,“这一桌菜你都没怎么动,嫌菜不好吃就直说,要不,我让人撤了,你再点过?还是我们换个地方?”

含着笑询问,可眼神全完全不是那回事,分明在说,你要敢不听话试试看,大姐头越是和蔼可亲,就越不能违抗,我连忙摇摇头:“不用不用。”

这一摇头,头就开始发晕,拿起筷子的手都有些发软,菜到嘴里,只觉得舌头发苦,完全不知滋味,机械地吃了几口,我只得放下筷子,对着在一旁监视的大姐头苦笑:“吃不下了。”

“真吃不下了?”大姐头那一双美目滴溜溜地转,点点头,“好,那我们再喝。”

再喝,苏欣就不让我闷头喝,闲闲地聊起天,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嘴皮子都练得伶俐,谈天说地绝不会冷场,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也被逼得不得不陪着说几句,喝的势头就缓下来。

不知道说到认识的哪个同学要结婚了,苏欣的话一转就落到我身上:“你呢?好事快近了吧?”

听到的时候,我这一口酒才进嘴里,费力吞下,才笑:“没有的事,还早着呢。”

“都见父母了,还早吗?”苏欣微笑地看着我,“曼曼,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这么大的事,我还是转了几道才从别人那儿听来,当面问,你还瞒着,是什么意思?”

我被问得一时无言,总不能对她说,你没忘了我们俩上次见面收场好像不太愉快吧?再说了,我也没做错什么,你就跑来质问,完了就搞人间蒸发单方面绝交,我要主动联络你又像是我做错了,我还能怎样?何况,有了男朋友又不是跟人类登陆月球那样普天同庆的大消息,不用到处广告吧?至于我瞒着,我哪有瞒着,这个男朋友,说不定明天就成别人的了。

什么都不能说,也说不出口,我只能闷头把杯里的酒喝完。

静了一会儿,苏欣叹口气:“曼曼,我知道,即使是急昏头,也不该怀疑你……我说那些话,也是想激你好好面对自己的心……算了,再解释也没用,是我错,我也知道道歉要你原谅是为难你,所以我都没敢找你,可这么多年朋友,我真不想……”

“说这些干什么,”我打断她,“不是朋友,我也不会跟你在这儿喝酒,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唆,自己罚一杯。”

苏欣横我一眼,才笑:“哟,才几月,脾气倒长了,敢呼喝我了。”

倒没多废话,一干而尽,放下杯子,微笑里添了凝重,像有点迟疑地开口:“萧扬他可能过完年就出国。”

“嗯,很好啊,国外发展的空间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