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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职业女性的内在障碍:如果克服了恐惧,你会做什么?(1)


  1917年8月28日,我的祖母罗莎琳德·艾因霍恩(Rosalind Einhorn)出生了。和纽约城里的许多犹太移民家庭一样,艾因霍恩一家住在一个紧挨着自家亲戚、空间极为局促的公寓里。祖母的父母和叔婶对她的表兄弟们都直呼其名,却叫她和她的姐妹们“丫头”。

  大萧条时期,我的祖母从莫里斯高中退学,开始帮着维持一家老少的生计。她给衣物缝制布花,她的母亲再以微小的差价把衣服转卖出去。她的父母从未想过让男孩退学,当时,一个家庭若要提高社会、经济地位,希望就寄托在家里男孩的教育上,他们会让男孩学习犹太教律法(Torah);而女孩因为不会对家庭的经济收入有太多贡献,所以能体面持家就可以,受不受教育根本不重要。不过,我的祖母很幸运,当时一个老师坚持要求她回学校上学。就这样,她不仅读完了高中,还顺利地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毕业。

  读完大学后,这个“丫头”在第五大道一家门店做手袋和饰品的销售工作。她干得相当不错,当她辞掉工作与我的祖父结婚时,那家店的老板不得不雇用4个人来顶她的缺。若干年后,当祖父为他的涂料生意苦苦挣扎时,祖母挺身而出,将整个家庭从经济窘境中挽救出来。在她40多岁时,被诊断出患有乳腺癌,然而她最终战胜了癌症,之后一直致力于为她治疗的那家诊所筹款。祖母还开创了一项副业,就是拉着一后备箱的山寨手表四处贩卖,当时她赚的钱多到即便是“Web 2.0时代”的网络公司也会眼红。我从未遇到过比我祖母更有精力和毅力的人。当巴菲特谈到他只是在和全世界一半的男人竞争时,我想到了祖母,如果她出生在半个世纪以后的今天,将会拥有怎样不同的人生呢?

  当我的祖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是我的母亲和我的两个舅舅后,她非常重视他们的教育。我的母亲后来考入了宾夕法尼亚大学,与男生们一起上课。1965年,母亲获得了法国文学学士学位,她调查了两种职业——教师和护士,最后选择了做教师。之后,母亲又开始攻读法国文学的博士学位,但因为怀上了我中途退了学。我的父母从未想过,一个女人在生了孩子后仍可以继续工作。在当时,如果丈夫不能养家而需要妻子在外工作,人们会认为这是一个男人软弱的标志。因此,我的母亲成了一位全职妈妈和一个活跃的志愿者。几个世纪以来的劳动分工就这样延续下来了。

  尽管我在一个传统的家庭中长大,我的父母对我和弟弟妹妹有着相同的期望——他们期望我们能够成绩优秀,共同分担家务,积极参加课外活动。对了,我们还应该擅长运动。我的弟弟妹妹在学校里都参加了运动队,而我是体育馆里最后一个被挑选的孩子。虽然体育方面的表现不出色,但父母对我的培养让我相信:男孩能做的,女孩也能做,并且我有选择职业的自由。

  当我在1987年秋季进入大学时,班里的男女同学在学习上投入的精力不相上下。在记忆中,我对未来的职业设想与男同学没有什么不同。我也不记得自己是否曾讨论过有朝一日必须得在工作与孩子之间寻找平衡,我和朋友都认为自己会兼顾事业和家庭。也许,那时我们都太过年轻,不够现实;也许,我们都过于乐观。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在课外活动乃至工作面试中,男人和女人之间都在进行着公开而激烈的竞争。从我的祖母开始,经历了两代人的时间,择业竞争的环境看上去似乎已经平等了。

  不过,我大学毕业已有20多年了,今天世界的变化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大。我的那些男同学都在职场上大显身手,女同学里有全职工作的、也有兼职工作的,而像我母亲那样的全职妈妈和志愿者也为数不少。不只是我身边的圈子有这种倾向,与男性相比,职业女性的数量正在大幅度减少,她们正在退出劳动人口的统计范畴。1这种逐渐扩大的男女比例也让各类机构与导师们愿意更多地在男性身上投资,因为从数字上看,他们更有可能坚持工作。

  朱迪思·罗丁(Judith Rodin),是洛克菲勒基金会总裁、常春藤盟校中的第一位女校长,她曾对与我年纪相仿的一群女听众说:“我们这代人曾奋力抗争,以求给你们有选择一切的自由。我们也相信你们的选择,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选择了离职。”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这代人成长在一个日益平等的时代,我们也相信平等是一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趋势。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都太天真也太理想主义,职业抱负与个人发展的结合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富有挑战性。几乎是在同样的人生阶段,我们既被要求在工作时间上要有最大投入,生物机能又要求我们生儿育女。丈夫们通常不分担家务,也不帮着照看孩子,于是我们发现自己同时承担着两份全职工作。此外,工作场所也没有进化到可以为我们提供兼顾家庭所必需的弹性时间。这一切都让我们出乎意料、措手不及。

  如果我们这代人太过天真,那么下一代人也许又太过现实。我们知道的太少,而现在的女孩们知道的又太多。今天成长起来的女孩们,已不是刚刚获得平等机会的第一代人,但她们却是明白这个机会并不必然意味着要在职场上大有作为的第一代人。她们当中有许多人看到自己的母亲先是试图面面俱到,然后决定有所舍弃,而“舍弃”的通常是她们的事业。

  毫无疑问,女性在工作中是具备领导力的。在美国,女孩在课堂上的表现越来越好。在本科毕业生与硕士毕业生中,女生的比例分别是57%和63%,3这甚至让一些人开始为“男人的末日”而焦虑。4在中国,拥有研究生学历的人中,女性约占51%。5但是,女孩在学校里被赞赏的“善于服从”、“先举手,被叫到再回答”的行为,在工作环境中并不被倡导。6事业发展所依赖的通常是敢于冒险和自我表现,然而人们并不鼓励女孩表现出这样的特质。这也许就解释了为什么女性在学习时期获得的成就,并没有相应地提高女性在高级职位中的比例。所以,虽然在输送高等教育人才的管道入口处有很多女性,但同样的管道到达领导职位时,出来的却是大量的男性。

  这个淘汰过程形成的背后有很多原因,但造成高级职位中女性数量稀少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缺乏想当领导的进取心。当然,有不少女人和男人一样在事业上雄心勃勃。然而再深一步,有关女性对高级职位渴望度的数据显示,在各个行业里追求高级职位的人,基本都是男性多于女性。麦肯锡在2012年对于财富500强企业的4000多名员工的一项调查中发现,男性中有36%的人想要成为首席执行官,而女性只有18%。当工作被描述为具有影响力、挑战性并涉及高级职责时,要求得到该工作的男性数量明显多于女性。8尽管我们通常是在高管级别谈论两性在进取心上的差距,但在事业发展的每个阶段,这种差别都很明显。一项关于大学生的调查发现,毕业后以“进入管理层”作为头3年职业目标的更多是男性。即使是在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男性和女性中,声称自己“有事业抱负”的,也是男性多于女性。

  要在下一代人中实现一些转变仍然是有希望的。2012年,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一项研究显示,在18~34岁的年轻人中,首次有更大比例(66%)的年轻女性认为,“在高薪职业或行业里取得成功”与个人生活同样重要(持相同观点的年轻男性的比例为59%)。有关80后、90后人群的最新调查表明,女性与男性一样有可能称自己“有事业抱负”。虽然较之以往有进步,但在此次调查中仍然存在男性与女性在领导进取心方面的差距。80后、90后的女性也不太可能像男性一样认可以下的自我描述:“不管是什么领域,我希望在我最终从事的工作中获得领导者的角色。”她们也不太会像同龄的男性一样,用“领导者”、“有远见”、“自信”和“愿意承担风险”等特点来形容自己。

  既然更多男性以成为领导者为目标,尤其是考虑到女性要面对的所有障碍,他们最终能达到自己目标也不足为奇了,而且这种不平等模式从他们踏入社会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作家萨曼莎·尹杜斯(Samantha Ettus)和她的丈夫曾读过女儿幼儿园发的年刊,里面谈到每个孩子都要回答“你长大后想做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他们注意到,有些男孩立志要当总统,但没有一个女孩有这样的想法。14最近的数据显示,当这些女孩成年后,她们的这种想法也没有什么改变。15在中学时期,也有更多男孩比女孩想要在未来的事业里获得领导者的角色。16排名前50位的大学学生会主席中,女性不到1/3。

  人们对男性抱有职业成就方面的期待,对女性的期待则是可有无——更糟糕的是,“她很有抱负”这句话在我们的文化里并不是一句赞美之言。积极进取、作风强硬的女性违反了那些关于社会“可接受行为”的不成文规则。男性的进取、强大、成功会不断地受到人们的称赞、喝彩,表现出相同特点的女性却常常受到社会的惩罚。这意味着,女性在获得成就的同时,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就目前情况而言,仍然有来自社会的压力让女性从年轻的时候就得考虑婚姻问题。当我上大学时,父母虽然也强调要学有所成,但对婚姻问题的叮嘱更多。他们告诉我,最适合结婚的女人很早就结婚了,她们会在“好男人”被抢光之前先下手为强。我遵从了他们的建议。上大学时,我将每个约会对象都当作潜在的丈夫候选人加以考验(相信我,如果你19岁时就这么做,那绝对会毁了约会)。当我快毕业时,我的论文指导教授拉里·萨默斯建议我申请一个国际奖学金项目,但我拒绝了,理由是如果我在海外生活,那么约会对象就不大可能发展成为我的丈夫。于是我转而去了华盛顿特区,那里尽是适合结婚的男人。毕业后第一年,我果然遇到了一个“适合结婚”的好男人,并和他结了婚。当时我24岁,也真诚地相信婚姻是幸福的开始,是有意义生活的第一步,也是必然的一步。但事实并非如我所料,我还没有成熟到能够做出这样一个事关一生的决定,这场婚姻很快就破裂了。25岁时,我不仅完成了结婚这件大事,也经历了离婚。那段时间,于我自己,以及在旁人眼里,这似乎都是一场巨大的失败。之后很多年里,我都感到胸口上赫然贴着“离异”的标签,相形之下,事业上取得的任何成就都显得黯然失色。

  纽约外交关系协会的女性与外交政策项目副主管、我的朋友盖尔·莱蒙(Gayle Tzemach Lemmon)分享过她自己被教育要做到“婚姻先于事业”的个人经验。她在《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中写道:“当我27岁时,我获得了一笔极为丰厚的奖学金可以前往德国学习德语,并在《华尔街日报》社工作。以任何客观标准来看,这对于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来说,都是个不可思议的机会。我知道这对我以后的人生是极有帮助的,但听说我要离开当时的男友到国外居住一年,我的女伴们都一脸的震惊和恐惧,亲戚们都问我是否担心自己还没结婚。我与当时的男友参加一场户外烧烤活动,他的老板拉我到一边提醒我‘像那样的好男人可不多’……就在那一刻、在整个院子里,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单。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因接受职业生涯里的一个重大机会而感到内疚。”在莱蒙看来,其他人所给出的这些负面反应,导致的直接结果是让许多女性“仍将进取心看作是羞于提起的字眼”。

  人们与我争辩,认为问题并不在于进取心本身。他们坚持认为女性不像男性那样有抱负,但她们会更开放,并勇于追求不同的、更有意义的目标。我不会反驳这种看法。除了在职业生涯上孜孜以求之外,人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比如生儿育女、个人追求、社会贡献以及扶助他人等等。有许多人在工作中极为投入,但并不意味着(也不应该是必须)他们想要成为工作单位的经营管理者。若要让自己产生影响力,成为领导者并不是唯一的方式。

  我也承认,男人和女人之间有着生物学意义上的差异。我的两个孩子都是母乳喂养,我有时候会非常失望地想到,哺乳是我丈夫压根儿就没有生理条件去做的一件事。在性别差异中是否存在某些先天的特征让女人更适合哺育后代,而让男人更有自信与决断力?很有可能。然而,在今天的世界中,人类不再像古代那样必须在野外觅食打猎,我们对领导意志的渴望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被文化催生和强化的特质。个人怎样决定自己能做什么、应该达到怎样的目标,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我们的社会期望塑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