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根的手紧紧握着王五送的项链，金属牌残存的余温仿佛要融化自己那颗冰冷的心。他把项链带在脖子上，看着王五他们消失在山路尽头。来根折返回破庙，将昨夜四人在此的痕迹全部清除，再把剩余的药重新打包。山神庙又恢复如初，就连门板的位置仿佛也没有移动过，神像的表情好像在微笑又似乎在叹息，阳光照射下变幻莫测。
来根回到凤霞村已是中午，因为宿醉，头有点胀痛。回到屋里发现桌子上有一碗白粥和一碟咸菜。空荡荡的屋子因为有了这一碗粥和一碟菜变得生动起来，不再死气沉沉。屋子里隐隐有股淡淡的清香，那许是她留下的味道，或许是发香，或许是体香，女人若不是香喷喷的那便不能叫女人。
来根拿起碗就着咸菜吃起来，心中满是温暖。正准备睡觉，门口却传来敲门声，他以为是马寡妇，于是拿着空碗一边说话一边门开门，“真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会洗。”可门外站着并非马寡妇而是满脸兴奋的小四妹。
来根震惊万分，表情呆若木鸡，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小四妹见他这副模样笑着说：“大白天你见鬼啦，快醒醒。”
“你……怎么来了？”来根既兴奋又紧张。
“我来找你有事，你不请我进屋吗？”小四妹探着头朝里看，表情仿佛在说，难道你屋里藏着什么人我不能见吗？
来根赶紧让她进来，可屋里除了一张竹板床和一张三条半腿的桌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屋子被马寡妇收拾过倒还算干净，若是早些日子来，估计小四妹进屋就要被熏倒。来根暗自祈祷家里的那些小动物小昆虫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否则等她走之后，买上一斤毒药全部药死。
小四妹惊讶于他生活的如此简单，除了床和桌子几乎什么都没有。她的心中有点难过，也不清楚是看到来根一贫如洗的家而失望还是同情来根穷苦的生活。以前她和来根经常去二王山踩果子打野兔，也知道来根的家，几次路过却都没敢进去。
如今这一瞧，小四妹的心中有点失望，只不过她也是穷人，她和来根无非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距离，她只是有点失落，如果真的嫁给来根，这样的生活怎么过下去。女人的幸福虽说很简单，但起码的物质生活还是应该有所保障，况且她还有一个年老体衰的奶奶要照顾，来根实在负担不起。
小四妹是从小过惯苦日子的女人，她穷怕了。她努力着生活，她不希望这辈子永远只是为几个馒头几碗稀饭而活着，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身上的衣服都是亲戚家的姐姐穿剩下的。
小四妹心中知道她这一辈子还有一次翻身的机会，那就是嫁个好人家。穷人家的姑娘虽然憧憬爱情，但更多的则是希望有个温馨美满的家庭。来根的家完全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叫“家徒四壁”。
这种女人的归宿，爱情的“避风港”也实过太简陋，别说是避风，就算是下点小雨也会漏水吧？
她进屋后怔怔的表情和痛苦紧锁的眉头都被来根看在眼里，因而深深得戳伤来根的自尊心。他知道自己穷但他并没有穷得去要饭，他还有骨气，还有志气，可骨气和志气却不能当饭吃，他心里清楚这样的家是无论何如给不了小四妹幸福。
两人就这样站在压抑的空气中，空荡的屋子里。来根不想一直僵持，于是问她：“你找我什么事？”
小四妹也赶紧收拾心情，其实她难过恰恰是因为把来根放在自己的心里当作一个对象来考虑，如果她仅仅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朋友，没必要想这么多，想这么远。
“是……有事。”她理理思绪，慢慢开始说：“那天我戴着你送给我的红杏，去给奶奶抓药，碰巧遇见村里的赵爷爷。他问我红杏是哪里买的。我告诉他，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他叫我取下来给他看看，然后大惊失色的说，‘真是巧夺天工，绝品啊绝品。’他说愿意出高价购买这株红杏，我死活不肯。于是他就让我来找你，说是有买卖介绍给你。所以我才匆匆跑来找你。”
来根问：“你说的是哪个赵爷爷？”
小四妹眨着大眼睛，笑着说：“就是那个长得瘦瘦高高，说话斯斯文文的赵爷爷啊，你以前不是还笑话人家是腐朽的木头，封建的余孽。”
“原来是他呀。你还别说这赵老头眼光倒是顶好，能看重我的手艺证明他的艺术品味很高。”
“你别光顾着吹牛，究竟去不去呢?”她倒比来根还心急。这就叫关心则乱，他希望来根能有个正经的工作，能赚钱，这样才好维持一个家，奶奶才会同意她和来根在一起。
来根点点头：“等他下午睡醒后，我们再去吧。”
小四妹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他下午一定要睡觉？”
来根笑着说：“你见过像他这个年纪的老头中午不睡觉的吗？”
小四妹想想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于是说：“下午要我一起去吗？”
来根当然希望能和小四妹多待些时间，说：“当然要一起去，生意是你介绍的，况且也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你若不去，我怎么证明自己就是那个天才工匠呢。”
小四妹可爱的耸起俏鼻：“不要脸。人家还没说做什么生意呢，下午见了面你可别没正经的，好好说话。”
来根笑着说：“我晓得，有你在我敢乱说话吗。”
小四妹竖起纤细的手指，指着他的头说：“你知道就好，这可是你的一个绝好机会。”
来根作势要咬她的手指，小四妹笑着跑开，“那我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不再坐会吗？”
“坐？你这屋里有坐的地方吗，难不成和你坐在地上？”
来根笑着说：“那不是有床吗，我们坐在床上说悄悄话。”
小四妹顿时面红耳赤，娇嗔道：“不要脸。谁跟你坐床头说悄悄话，你再这么不正经小心我不理你。”
就在两人说笑的时候，马寡妇从村里回来，见来根家里门开着就打算进屋看看。她心中早有计较，若来根问她什么事就说是收碗。这就像城里的读书人谈恋爱时用借书当借口是一个道理，但凡借出去的书总要收回来，这一借一还之间就能见上好几面呢，要不说读书人办法多，这都是学问。
马寡妇笑着跨进来根家的门，定睛一瞧居然有个姑娘在他屋里，容貌俊美，皮肤白皙，身材苗条，与来根有说有笑。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身体僵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