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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硕鼠无食我黍


趁着夜色来根到了马寡妇家门口,将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放,准备叫门。他转念一想,深更半夜的在寡妇门口叫门实在不合规矩。若被人听见,我倒是无所谓,光棍一条,马寡妇可别遭这无妄之灾。

来根又拎起东西往自己家走,进了门也不开灯,坐在床上抽烟想主意。此时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墙壁洞里钻出来,拖着肥胖的身躯摇头晃脑一步一摇的走出来,仿佛国王出来巡视。它是闻到酒味才出来的。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家鼠,这只老鼠平日里就爱偷吃酒,闻着酒味就好像猫闻见鱼腥,它看见地上有一个袋子里面估计装着吃的,另外一个塑料桶里不消说那一定是酒。老鼠张望四周,贼眉鼠眼,小心谨慎的靠近塑料袋,左闻右闻对里面一股子腌咸菜的味道顿时失去兴趣,转而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桶白酒。

要想从桶里偷酒可不容易,老鼠的两只前爪不停绕抓,看着美酒当前又没有办法喝到,简直抓心挠肺一样难受。它围着酒桶团团转,时不时的用鼻子去碰桶壁,趴在酒桶身上想要爬上去无奈自己心宽体胖实在没有普通老鼠的矫健身手,跳了几次都摔下来,疼得“吱吱”乱叫。

它的这番拙劣表演都被来根看在眼里,来根将抽完的烟屁股弹射出去,带着红腥的烟头像一颗流星在黑暗中划出一条抛物线朝着老鼠飞去,“噗”一声打在老鼠肥胖的身上,它顿时惊得胡须倒立,尾巴打结,吓得四处乱窜,头晕眼花撞倒好几个啤酒瓶。

要说来根也并没有练过什么武功怎么打得那么准,实在是因为这只老鼠身材太丰满,目标太明显的缘故。

尽管这只老鼠膘肥体壮,但天性胆小,这一惊当真如五雷轰顶。人若在半夜被吓,也会三魂吓出七魄去,何况是只老鼠。它受了惊吓撒腿就跑,完全忽视了身体的重量如一颗榴弹炮围着来根的家绕着圈地跑,真是一只糊涂的笨胖鼠。

来根看着哈哈大笑,“蠢贼,酒还没喝就醉糊涂,窝都不知道在哪了。”也不知道它是听懂了人话还是突然间醍醐灌顶,终于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出来的。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看见墙壁下一个碗口大小的洞,直兴奋的“吱吱”叫唤。它找到逃命的目标,使出吃奶的劲冲刺起来。来根也不阻它,有这么个东西偶尔出来戏耍一下也是挺有意思的事。

老鼠不管不顾没命的逃跑想必是冲的太猛,把原本就松垮的崴墙打个对穿,胖老鼠俨然抢了穿山甲的活儿。“咣当”好似又撞翻什么东西,只听见隔壁“哎呀”一声女子惊呼,这只不要脸的肥鼠居然打通墙壁跑到马寡妇家去捣乱。

来根正觉的好笑,突然灵感一现。他拿起地上一个酒瓶子,大头朝上小头朝下,“咚咚咚”往墙壁上敲。

“马大嫂,马大嫂,别害怕我是来根。你睡着了吗”他用瓶子敲几下,问几句。

马寡妇当然没有睡着,她最近几天老是失眠,再者来根的一千块也有花完的时候,不能坐吃山空。她见天恩身体康复的差不多于是又出去找活干,白天打些零碎的散工挣点饭钱,晚上就纳布鞋,纳一双布鞋五毛钱,一晚上可以纳二十双鞋赚十块钱。她不愿欠来根的人情,心想这钱就当是他借给我的,再累再苦也要还给他。她失去丈夫的依靠,家里一穷二白,除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她什么都没有,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自己的——尊严!如果这玩意儿值钱的话。马寡妇心中有信念,不管日子多苦多难,我也绝不能卖自己的身子,这也是她生存的底线。

说来也奇怪,来根每次回家躺在床上打起呼噜的时候,她就开始犯困。他若不回家,听不着声响,她便怎么也睡不着觉。马寡妇暗想,莫不是作了怪病,怎么他一打呼噜我失眠就好了呢。她哪里知道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缘故,虽然表面上完全不在乎来根,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他。不管他是无赖还是穷鬼,危难时刻挽救孤儿寡母是不争的事实,给我们钱用还不求回报,这样的人世上少之又少。

马寡妇的心从来根上次取笑说看过她洗澡开始就变得更加凌乱,常常自言自语:“他真的看了吗?”然后面红耳赤的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发笑。

照例今天因为没有来根的呼噜声,马寡妇果然睡不着。她披着一件薄衣坐在油灯下纳鞋底。听到隔壁有响动,她知道来根回家了,于是也准备收拾一下睡觉。这时突然从墙壁里蹿出一只有肥又大的老鼠,还撞翻了自己的洗脚盆,没头没脑地直往脚底下钻,她吓得一声惊叫。

老鼠玩命地跑,出了一身汗,见没有人追赶胆子又壮起来。小眯缝眼偷偷打量,暗叫“糟糕”居然跑过头进了别人家的屋子。抬头看见一脸惊颤的女人,跳在凳子上,两手抱腿,死盯着它,目光中不怀好意。它觉得深更半夜闯入别人家中还撞翻一只洗脚盆怪不好意思的,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便在寡妇家里久待,于是歪着脑袋慢悠悠的往回走,竟而消失在撞破墙壁的洞口处。那副见美色而不动摇的神情,简直是老鼠中的正人君子。

马寡妇见它这副滑稽的模样倒也不害怕了,只是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其实农村妇女,穷舍瓦房,哪里会因为碰见一只老鼠而大惊失色。只是这只老鼠的体形实在不能用肥胖来形容再加上突如其来的一刹那换谁都要吓一跳。

马寡妇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隔壁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接着就听到来根的问话。老鼠在前,来根在后,要不是太过匪夷所思马寡妇甚至怀疑老鼠是来根派来打前哨的,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半夜三更听到来根隔墙问话,这比刚见老鼠时还要震惊,她犹豫要不要答话,心想万一他要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我该怎么办。内心争斗,最后理智敌不过感性,她朝着墙壁轻声道:“我……还没睡,这么晚……你有事吗?”

来根见她回话,赶忙说:“马大嫂,我求你件事。上次天恩受伤你有用剩下的药吗,比如消炎的、止血绷带之类的?”

马寡妇一想原来他不是要找自己做什么羞人的事,敢情是自己多想,羞得满脸通红,好在天黑别人也看不见。转而一想他要这些药做什么?于是焦急的问:“你受伤了吗?”

来根没想到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说有没有药而是关心自己有没有受伤,心中突然一暖,轻声解释:“马大嫂我没事,是我一个朋友上山捉野鸡不小心摔伤了腿,现在半夜三更也没办法去医院,如果你那有绷带、消炎药之类的我就先给他凑合着用,明天再送他去医院。药钱到时我一并给你,你看行吗?”

马寡妇知道受伤的不是他,心中顿觉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说:“绷带有一卷,消炎药有一盒,还有些其他的药我也叫不上名字索性都拿去吧。反正天恩现在好了,这些药过期之后也是丢。我……怎么给你。”她心想孤男寡女要是他进屋可怎么办?这一晚上她如同坐过山车,此刻心又突然砰砰跳得厉害,紧张得如初恋少女,即担心他不敢进来,又害怕他进来,她犹如吞了一枚定时炸弹,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来根想了一会说:“马大嫂你把所有药都装在一起,纸袋或盒子都成,然后你就从窗户丢出来,我在外面接应。”

马寡妇一听心中有点淡淡的失落,这种情绪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她立刻照做。把所有药品整理出来有绷带、止血贴、红花油、清凉油、花露水统统装进袋子里,又怕丢出去摔碎特意裹了几层布,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对墙壁说:“好了。你去我屋外等吧。”

来根答应一声后立刻跑到马寡妇家门外,对着窗口轻喊:“马大嫂,你丢吧。”

黑暗中抛来一个包裹,来根灵巧的接住说了句谢谢,转身拎着酒菜上二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