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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株红杏出墙


来根从卫生站出来后左右无事就上二王山溜达。

二王山分为大王山和小王山,两山遥遥相望,距离不远,村民称之为二王山。两山名字的由来早已无法考证,估计是以前闹匪患,有两兄弟占山为王,聚众起义,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俩兄弟意见不合闹分家,于是一人一座山,各自经营,哥哥占的那座山就叫大王山,弟弟占的那座山就叫小王山。

村里还流传着另外一个版本,是从半仙李瞎子口中传出。话说当年戚继光奉命剿倭寇,当时二王山往前就是海涂,小日本就从这片海涂登陆,到处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因为海涂范围实在太大,每次聚兵围剿的时候,倭寇就化整为零坐小船而逃。戚继光手下有一大将叫朱珏,他出了一个主意。利用海涂前的两座山作为天然壁垒,在此处埋下伏兵,诱倭寇来此处,两山之间以狼烟为号,同时发动进攻,势必一举歼灭倭寇。于是戚继光就命朱珏率精兵去对面那座山设伏,他则在山的这边守株待兔,两山遥相呼应,以狼烟为号,将诱来的倭寇尸杀得鬼哭狼嚎、尸横遍野。后人感念其恩,将两山命为大王山和小王山,山上还有供奉他二人的庙宇,只要是做了坏事,心中有愧的人途经二王山都会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李瞎子说这是二王显圣,心怀鬼胎的人要走夜路去二王山必将被神灵所诛。

来根从小就随着他爷爷穿梭在二王山之间,走起山路也是毫不费劲,驾轻就熟。虽说这些年坐吃山空,不务正业但他的体质却也不差,很少生病。伤风感冒、头疼脑热的小病几乎没得过。可以说来根是在二王山玩大的,他辨识虫草,知道什么草能吃,什么蘑菇有毒,那一株树结的果相当甜,哪一株开的花特别香,来根都是一清二楚的。

来根的爷爷手里有个绝活,能把那些树根、竹根用小刀刻成千奇百怪的东西。

他拿着刀把着一个树根,木屑子翻飞,不多时就刻成各种花鸟虫鱼的造型,当真惟妙惟肖。小的时候来根经常随着爷爷一起在二王山寻找长相奇特的奇石怪木,然后通过他爷爷的巧手雕刻成玩意儿。那会乡下人哪懂什么叫艺术,也不指望它卖钱,但凡有人见着喜欢,他爷爷就高高兴兴的送人,觉得自己胡乱做的东西有人欣赏已经是很开心的事。

来根的爷爷去世之后,他父亲并没有继承这种手艺。来根的父亲是本本分分的乡下人,勤勤恳恳的一生,对不能拿来当饭吃的东西他都不敢兴趣。

从小耳濡目染的来根闲来无事的时候倒会摆弄这些玩意,渐渐的也喜欢上这种散发着大自然清香的根雕。

爷爷给他取名叫来根,意思就是让他做一个踏踏实实的人,不要忘记自己的根本。

来根在二王山闲逛,在一颗枯死的白饭树前发呆。之所以叫白饭树这么奇怪的名字,是因为这种树结出的果实如同一粒粒香甜可口的米饭。据说白饭树的根可以祛风湿、清湿热,辟邪去秽。

这颗白饭树长得歪七扭八,相貌丑陋。来根走过去握住树干用力一拉,被蚂蚁蛀得千穿百孔的白饭树被连根拔起,来根拍掉树根底部的松土,对着树根吹气,渐渐的白饭树的树根露出精奇的样貌。

来根就地而坐拿着树根瞧得两眼不眨,眼睛越来越亮。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在树根上七上八下,左削右划,比削苹果皮还要顺畅。来根的表情异常严肃,汗珠子不知不觉在额头集结,任何一个疏忽就可能破坏他心目中那个造型。他的手很稳,手指握刀的感觉没有丝毫滞涩,下刀的时候也很流畅。木屑纷飞,很快手臂粗的树根被削成巴掌那么大,渐渐的露出匪夷所思的真容。

来根坐在地上聚精会神的操刀雕刻,闻着大自然清新的味道觉得心旷神怡。约莫两个多小时,来根把小刀轻轻放下,眯着眼睛看着树根,似乎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山上有很多积洼地,里面蓄着一汪露水,来根将巴掌大小的树根浸泡到露水中洗去泥垢。

阳光下,这颗枯死的白饭树树根在来根的妙手之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曲干造型奇特,虫蛀的表面透过光线仿佛可以收集七彩霞光,俨然是一株白玉红杏,那些密集的空洞被霞光填满,点点斑红如同神迹映衬出白色花瓣的纯洁,真是巧夺天工的作品!

来根擦了擦额头的汗终于笑了,把这株浑然天成的红杏小心的放进怀中,满怀着希望和喜悦。

来根心想,这株红杏并非因为我雕刻水平有多高,而是天时地利人和,大自然的杰作。我只是恰巧在这里发现它,是大自然赋予它生命,这么一株圣洁的红杏我应该把它送给我心中最纯洁的人。也不知道小四妹今天在不在家,是不是又去给她奶奶求药,我去看看她顺道给她一个惊喜吧。

来根下山回到凤霞村,穿过九曲弄堂,来到一座塌了一半的石牌楼前,这石牌原是一家大户的门面,是当年主人官阶品级的标志。

深宅大院,雕梁画栋贵气逼人,随着时代车轮的碾压,这里已经变得荒草丛生,乱石堆砌,唯独剩下屋檐残缺不整栩栩如生的木雕画依稀可见旧日荣光。再也没有什么深宅大院,只是几间下雨漏水的瓦房,住得也是朝不保夕、惶惶度日的穷人。

来根走到一面斑驳残缺的墙壁前,攀着半人高的槐树树干用脚一蹬,麻利的爬上墙头,歪着脑袋看着墙下正在洗衣服的俏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