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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霜晨洗衣


福福结婚正是农村的闲季,除了家务,没有什么可忙的。儿子回来了,儿媳妇到家了,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虽然那眼睛像他母亲一样深陷,颧骨冒得高高的,但他的精神和心情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做什么都有劲了。每天准时起床,做早饭,儿子媳妇喜欢懒床,饭就热在锅里;他带着傻子吃了饭,洗了碗,就吹着口哨到茶铺去,半天半天地吹牛聊天。

如果是逢场天,他就屁颠屁颠地跛到街上,把菜买回来。雪雪是外省人,买菜炒菜,他总要先问问福福,按照雪雪的胃口做饭做菜,他知道一个外省人来到生地方不容易。

对雪雪,瘸子是一种感激,感激雪雪救了他们一家。他总是把所有的家务活早早做完,让福福和雪雪想做也找不到做的。瘸子总是想,他们在家,他就当他们的保姆;他们将来有孩子了,出去打工,他就做好他们的后勤部长,让他们放心。那唯一的电视,瘸子也搬进了福福和雪雪的房间里;有时他想看,很想看,但忍着。他告诉自己:以前没有电视,自己不是照样过吗?只要孩子高兴就行,自己无所谓,人一辈子不就是为老为小吗?或者劝慰自己:没关系,再过一两年,把帐还了,就再买一台彩电,不,两台,雪雪房间一台,客厅一台,旧彩电就放在他和傻子的房间。

福福和雪雪住的楼上,瘸子和傻子住的楼下,因为小两口有时要那样,不方面。他更怕傻子进他们的房间,翻他们的东西,引起他们的讨厌,他总是管束着傻子,哪怕走一步,他都喊着傻子。

这天早晨,瘸子刚一开门,一股寒气就扑面而来。他走出门,站在院坝里,舞着手,扭着腰……他要锻炼了,如果真的落下病,就麻烦了。这算不算城里人那种锻炼,不知道,反正电视里的城里人就是这样活动的。

扭腰活动中,他看到对面的竹林,那些远远近近的麦苗菜苗,还有田埂上的草都白了,白里透出隐隐约约的植物色或者土石色。他走进老房子,老房子那些黑黑的房屋,也变白了,就像盖了层薄纱似的雪。

这么大的霜?这可是多年少见的。

瘸子走近池塘,池塘里积了厚厚的冰。他捡起石块,像投篮似的抛过去,哗哗,冰发出了破裂声。瘸子笑了,这可是小时候常玩的游戏。那时,雪一年会下很多场,而白头霜更是两三天就有一次。现在变了,雪花,一年能见一次就不错了,而积雪是几十年没见过了;大白头霜也成了稀罕物。

可惜的是,这池塘是死水,水很脏,不然又可以吃冰了。小时候,门前这一坝都是水田,冬天里都是冰,冰像玻璃一样把田封得严严的,所以叫玻璃田。现在没有了,都成了干田,栽着油菜、小麦、豌豆胡豆;只有水渠里有水,那里结冰了吗?

瘸子走到水渠边,田间水渠里的水很浅,冰积得厚,白白亮亮的,就像谁在沟里铺了玻璃。瘸子找个阶梯,走下去,石面有冰,瘸子晃了一下,他赶紧扶着田埂,田埂冰凉凉的,好久没有这种刺骨的感觉了,真爽。

瘸子用脚擦抹着石梯,冰没有了,瘸子小心地走到水面处,弯腰揭冰。那冰厚,瘸子的指头触到冰,就像头撞着了铁板,使了很大的劲,手也钻不进冰里。电视里放过,北方的河里那冰才厚呢,能过汽车。这盆地丘陵里是一辈也看不到的。有今天这么厚的冰已经是奇迹了。

瘸子想着,在沟沿搬了块小石子,弯腰敲打着冰,敲出了一块洞,清澈的水从洞里涌了出来。瘸子把手放进洞里,冰水像刀片一样钻进了瘸子的皮肤里,瘸子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抓住洞口的边沿,一用力,哗哗的声音像鞭炮一样,从眼前向远处响去,一块窗玻璃大的冰吊在瘸子的手里,瘸子看着,嘿嘿地笑着。他低头咬了一口,嚼着,冰刺得牙齿很疼。这沟里的水很干净,晴天里,清澈得水草的一丝一发都清清楚楚。瘸子又咬了一口,一边嚼着,一边提着冰,小心地走出水渠,往家里走去。

“福福雪雪,快起来!”瘸子大声喊道。

“啥事?”福福在房间里问道。

“好大的霜啊!积的冰很厚,你还没见过呢!快起来看!”傻子也喊着:“福福雪雪起床!福福雪雪起床!”

瘸子把冰放在院坝的洗衣石板上,然后进屋,准备做饭。傻子含含糊糊地喊着,往楼上走去。“快把门关上,别让她进来!”这是雪雪的声音。“砰!”这是门被撞上的声音。瘸子听得特别清楚,特别真切。他愣在屋子里,望着那关上的门,深陷的眼睛里是惊讶。

瘸子几步跛上楼梯,牵着傻子的手,悄悄地走下楼来,他不能让雪雪和福福感觉到他的不满。傻子一边下楼,一边还念着:“福福雪雪起床……”

吃了饭,瘸子又找出了脏衣服,已经几天没洗了。雪雪来后,瘸子两三天就要换一次衣服,傻子的是天天换,内衣内裤都换,他怕雪雪说他和傻子脏。

瘸子提出开水瓶,倒出热水,把洗衣粉融化。然后抓起脏衣服就要往盆里按,衣服还未沾到水,瘸子的手就停在了空中,他把自己和傻子的衣服放在凳子上,仰头对楼上喊道:“福福!雪雪!你们昨晚换的衣服呢?拿下来我给你们洗!”

“好!马上!”福福回答道。

“别!我们的衣服不能和着他们的洗!”声音不高,瘸子却听得很清楚。他看着盆子愣了一会儿又说道:“没事的!我先洗你们的,洗了再洗我和你妈的!”

“好吧。”

“不行!”

福福和雪雪在屋子里争执着,“等一会你去洗,他不会洗!洗坏了咋办?”瘸子望着楼上,呆立着。傻子抓起衣服递到瘸子面前:“大哥,洗衣服!”傻子说了几声,瘸子才回过神来。他接过傻子手里的衣服,抚摸着傻子的头,摇了摇自己的头,坐在矮凳上洗着他和傻子的衣服,洗完了又洗裤子,然后是袜子。

瘸子把大盆子放在院坝角落,把水管放好,闭合闸刀开关,水呼呼地冲到盆子里。井水就是好,夏天凉,冬天暖,清洗衣服,没有冰水那种刺骨的冷。

到了九点过,福福和雪雪才起床。雪雪从自己的房间里拿着洗脸盆和洗脸帕,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下楼来。长发散乱在头部周围,雪白的羽绒服裹到了膝盖,使她的身材更修长,脸更白。瘸子提出水壶,看到这时的雪雪,心里惊讶道:“真美!福福能娶到这么美的婆娘,是前世修来的福啊!是他瘸子家的福!”想着,就忘了刚才的不快。

瘸子高兴地喊道:“雪雪,这里有热水。天冷,别冻着了!”雪雪看了一下,点点头,示意瘸子放在一边。他们吃完了饭,福福抱出衣服,雪雪喊道:“别洗了,等一下抱到妈家里去,用洗衣机洗。”

雪雪来后,和乌鸦嘴很亲近,除了在家里看电视,就是到乌鸦嘴家里耍,有时就在乌鸦嘴家里吃饭。他喊乌鸦嘴“妈”喊得很亲热自然,就像她亲妈似的。“这也好,免得娃子孤独。”瘸子常常想,“一个外省女孩,真的不容易。如果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不憋疯了才怪!”乌鸦嘴回来后还没有走,离过年也没有几天了,就等过了年再走。她在家真好,成了雪雪的伴,这样雪雪才能安心留在瘸子家。

瘸子总是把事情想得很美,很快乐,只有想到傻子时,心里才有隐隐的不快。他一再提醒自己,只有自己身体好,傻子才不会受气,才不会饿着冻着,为了傻子他得高高兴兴地活着。瘸子从屋里找来围巾,给傻子围上,然后跛着往大队上的茶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