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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人鬼情未了(1)


  今年烟花特别多

  旅游旺季一到,每天晚上,南澳岛的前江海滩上就会有很多游人在放烟花。

  非典过后,又逢十一,今年烟花特别多。

  五岁的洋洋家就在离海滩不远的关帝庙后。和所有的小孩一样,洋洋可喜欢烟花了。可妈妈不让他出去玩,说他太小,外面人多不安全。再说,家里也没那么多闲钱给他买烟花。

  每天晚上,洋洋只好趴在自家窗口,入神地看那些烟花,看它们如何在夜空中炸出一个彩色的梦。

  那天黄昏,妈妈补渔网去了。临走前,她吩咐洋洋看家,不许乱跑。

  妈妈走后不久,烟花爆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洋洋把脸贴在窗玻璃上看,好像来自童话世界的烟花,穿过玻璃,在洋洋的眼里绽放。

  越看,心越痒。洋洋想了想,终于忍不住,偷偷开了门,溜了出来。离家前,他没忘了指着鼻子告诉自己,只看一小会儿就回来,妈妈没发现,就不会骂他了。

  沙滩上人真多啊!一朵又一朵的烟花,把沙滩一次又一次照亮成白天。洋洋捂着耳朵,穿行在欢乐的人群中间。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这么有钱——妈妈说,买一束烟花的钱,够他们家一天的生活了。

  沙滩上风大,打火机很难使用,那些兴高采烈的游客们都是先点燃一炷香,再用它来点烟花。

  洋洋一路跑,一路捡没人要的残香。

  很快地,他便捡了三炷,都是还没完全熄灭的。

  他把三炷香并排插在沙滩上,幻想着,如果这些香能飞上天,虽然只有小小的一点红光,那也会很漂亮啊……

  可那三炷香,只会死死地插在那里,懒得很,动也不动。看着它们,洋洋忽然想起,每年总有几次,妈也在家里点起了三炷香,并让他朝着那香跪拜——于是,条件反射般,洋洋便跪了下去,像妈妈教的那样,磕了三个头。

  “洋洋,洋洋——”

  咦,谁在喊我名字?洋洋回过头,见一个大人赤着脚向他跑来。

  是爸爸!

  “爸爸!爸爸你出海打鱼回来了!”

  洋洋扑过去,一头扎进爸爸的怀里。爸爸一把抱起他,用胡子扎着他的脸:

  “洋洋,你胆子真大,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多危险啊,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洋洋点点头,难为情地说:“爸,我太喜欢烟花了,可妈说我们没钱买……”

  爸爸放下洋洋,眼里除了烟花,还有其他东西在闪光……爸爸想了想,说:“爸也没钱,不过,爸给你当烟花好不好?”

  “怎么当啊,你能上天吗?”

  “能的,来,你用香点我的头发试试——”

  洋洋半信半疑。他拿着一根香,爸爸弯着腰,把头低着。洋洋便试着,用香去碰了爸爸的头发一下——

  果然,爸爸的头发像引信一样烧起来!刚开始只是一绺,很快的,整个头都燃烧起来——

  突然,嗖的一声,爸爸飞了起来!飞得好高啊!洋洋拍着手欢呼:“爸爸你好棒啊!爸爸你给我抓朵烟花回来!”

  夜空中,浑身熊熊燃烧的烟花爸爸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洋洋快看不见时,突然嘭的一声,爸爸爆开了,化成万点彩花,那彩花最后聚拢在一起,又组合成一张脸——

  爸爸的脸,连那络腮胡子都一根根清晰可见!

  霎那间,爸爸的脸又消失了。

  洋洋仰着头,等着爸爸下来。可他望了很久,脖子都酸了,也不见爸爸下来。

  洋洋哭喊着:“坏爸爸,快下来,我不要你在天上捉迷藏!”

  爸爸似乎真的藏起来了。洋洋想,可能他回家藏起来了。这时他才想到,出来这么久,妈妈肯定急了。

  一路跑回家,果然,妈妈一见到洋洋,扬起巴掌就要打。洋洋喊着:“爸爸呢?妈妈,爸爸藏在哪里啊?”

  妈妈一愣,停住了手:“不是跟你说过吗?爸爸出海打鱼去了,要很久才回来。”

  “不,你骗我的!他回来了,我刚才见到爸爸了!”

  “什么?小孩子不能瞎说!”

  “真的,妈妈,我在沙滩上见到爸爸了。他给我当烟花,被我点上了天,不肯回来了,呜呜……”

  妈妈一把搂住洋洋,望着墙上丈夫的遗像,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两个月前,洋洋的爸爸出海打鱼遇到台风,船毁人亡,连尸体都找不到。

  骨灰合

  姚师傅摆了十年的钥匙摊,经他手打造的钥匙少说也得过万把。如今电脑配匙的摊挡多了,姚师傅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可他仍舍不得把这摊撤了去享清福。

  他只有一个简单又执着的想法,万一哪位街坊忘了带钥匙进不了家,却找不到他,那可咋办?

  这天黄昏时分,朔风入骨,姚师傅正要收摊,来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老先生,身着大衣,颈披围巾,风度翩翩,一看就是那种有头有脸的人。老先生径直走到姚师傅摊前:“老哥,想请你帮个忙行吗?”

  姚师傅笑道:“当然行。是不是忘了带钥匙,回不了家了?”

  老先生道:“不是的,是家里有一个上锁的东西,那钥匙丢了,开不了,急死我了。你能不能帮我去开一下?”

  姚师傅问:“不能带过来吗?”老先生道:“不行啊,那东西是不能随便拿出来的。”

  姚师傅道:“那行,你等会,我收了摊就跟你去。”

  收了摊,姚师傅带齐工具,跟着那位老先生走。两人曲里八拐地进了一个住宅区,上了七楼。老先生掏出钥匙,开了门,姚师傅便跟着进去。

  老先生请他坐下,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家里有一段时间没住人,连一杯水也没有。”

  姚师傅边拿工具边说:“没关系,要我开什么,拿出来吧。”

  老先生搬了张凳子,站上去,从一张高高的供桌上把一个盒子抱下来,放到姚师傅面前。姚师傅一看,心里头就纳了闷——这不是骨灰盒吗?便问:“老弟,开骨灰盒干嘛?”

  那老先生突然间哽咽了:“老哥,你有所不知,我老伴过世不久,我是无日不在思念她,我保留着她的骨灰,就是为了能跟她继续生活在一起。昨晚,她托梦给我,要我把她的骨灰撒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条小河里。可我这该死的,竟把这盒子的钥匙给弄丢了!我又不能砸开它,你就当为我们做件善事,积积德吧!”

  这世道,竟还有如此念情的人,姚师傅被感动了,便说:“老哥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打开它。”说完拿出工具,三下五除二便把盒子打开了——其实这种骨灰盒的锁,也就做做样子而已。

  那老先生抱着骨灰盒,盯着那骨灰,老泪纵横:“阿娟,我看你来了!”

  这样伤情的场面,姚师傅怕被他勾起自己的心事,便道:“老哥,你跟老嫂子好好聊,我该走了。”

  老先生擦擦眼泪,拿出一张百元钞道:“老哥,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这点钱,不成敬意。”

  姚师傅推托道:“这哪成?动一下手而已,我哪能收这么多钱?”

  老先生道:“这点小钱还不足表达谢意呢!你收下吧,不然我到了九泉之下也难以心安。”

  从那老先生家出来,也许是想起自己的老伴罢,姚师傅心里唏嘘不已。他想,那老哥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想想自己,当年老伴过世时,也没这么伤心过……

  第二天,姚师傅吃完早饭,刚要把摊子摆出去,便发现自己的那顶呢毡帽不见了,把整个家翻遍了都找不着。这可不行,那老帽子跟了自己也有十年了,老人的帽子就跟鞋子一样,要找一顶戴起来舒适得跟没戴一样的,还真不容易。找着找着,姚师傅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肯定是昨天晚上落在那老哥的家里。得,只能再去一趟了。

  幸好姚师傅记性还不错,七拐八弯的,又上了那老先生住的七楼。

  按了按门铃。很快地,门开了,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问:“大爷您找谁呀?”

  姚师傅道:“哦,我是路口打钥匙的,昨晚上来为你们开锁,把帽子落在你们家了。”

  那妇女道:“你走错房间了,我们这昨晚没人呀,开什么锁?”

  姚师傅道:“不会错的,昨晚你们家里的一位老先生请我上来,帮他打开放在供桌上的那个骨灰盒。”

  妇女一听骨灰盒,脸色一变,问:“那人长什么样?”

  “穿着大衣,颈上围着围巾,很有风度的。他说要将老伴的骨灰撒到小河里,可钥匙丢了,于是请我来。不信,你去看一下供桌上的那骨灰盒。”

  那妇女眼中忽现出惊异的神色,回头望了望屋里,说:“老师傅,您进来吧!”

  姚师傅进了屋里,一看,那骨灰盒却还好端端在老地方摆着。那妇女搬了一张凳子,把那盒子抱了下来——那锁还真的开着。她打开盒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妈,我错了,我不该干涉你们的,我错了!我该死!妈,张伯,您二老就原谅我吧!”

  姚师傅一头雾水,问:“大闺女,咋回事?”

  那妇女边抹眼泪边说:“老师傅,你有所不知,我爸死得早,我妈辛辛苦苦把我们拉扯大,几年前她忽然说要跟一个在老年舞厅认识的舞伴结婚,可我们怕别人闲话,都不同意。去年,我妈不幸去世了,不久,我们听说她那个舞伴张伯也死了。没想到,他们感情竟然好到这个地步……”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师傅你看,昨晚请你上来的是不是他?”

  姚师傅一看,照片上,赫然正是昨晚那个老哥,他正跟一个老太太在跳交谊舞,两人脸上满是幸福、陶醉的笑容。“没错,就是他,这么说,昨儿晚上我是见……可他说要把你妈的骨灰撒到河里的,现在这骨灰还好端端在这里。”

  那中年妇女又流下泪来:“师傅,你不知道,张伯是生生死死都想跟我妈在一起,他的阴魂才会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你瞧,盒里的骨灰,足足比原来多了一倍,他跟我妈,是再也分不开了……”

  装在套子里的人

  要不是那一千万公款被套牢,林璧是不用走上“自绝于人民”这条绝路的,他完全可以做稳他的局长,而且还会步步高升。

  都是该死的熊市。

  站在13层楼上,眼一闭,只跨了一步——

  一点痛楚都没有,林璧就进入了异度空间。

  重新恢复知觉的时候,他发现他跪着,跪在一个空旷得令人有天旋地转般感觉的大殿里——不过这种“知觉”很奇怪:他知道自己存在,也知道自己跪着,可就是看不到自己!

  难道这就叫做“死”?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检察院不肯给我时间,其实我完全可以解套的。”

  “我怎么给你机会?”上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他“感觉”得到那就是传说中的阎罗王,头都不敢抬。

  “放我回阳间,我可以把亏空的公款赚回来的。”

  “要是再被套呢?你不怕这是宿命吗?”

  “要再被套,我就认命了。”

  “好,那你要是争得过人家,就投胎去吧。”

  根据冥界的因果报应原则,在浩浩殇殇的精子队伍里,前世为善的鬼魂被编成“种子队”附在最有活力的精子上,冲在最前面,排在“死亡之组”队尾的林璧只能在每一次徒劳的冲刺后黯然神伤。有好几次,他几乎都要游到队伍的前面了,可眼前又一片黑暗,投生的机会又关闭了。还有一次,林壁几乎是冲到了最前面,可又撒腿往回跑——阴阳相隔,只是一层超薄的套。

  难道,“被套”真是他的宿命?

  又一次游在最前时,又看到了那该死的套。林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在眼睛的余光中,林璧惊喜地看到了一个出口,六道轮回中的一个漏洞,万幸,那是一个因摩擦强度过大而破了的套!

  我终于可以破套而出了!

  一阵炫光,知觉全消失了……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南海边一位普通渔民家,一个婴儿出生了。渔民姓余,给孩子取名余沧海。

  一个男丁的出生足以让这对勤劳本分的渔民夫妇感到高兴。当上父母的他们,对余沧海的要求和期望不高,只希望好好地读上几年书,在陆地上找到一份安定本分的工作,不用再跟他们一样讨一辈子海,再娶上一个贤惠的媳妇传宗接代,任务就完成了。他们的一生,也是这么过来的。

  让人感到惊奇的是,余沧海一出生就具备了超强的游泳本领。三岁的时候,哪怕在大风大浪里,他也能自如地奋臂。渔民的后代都能游泳,可像他游得这样好的,也是很少见的。

  当然,没有人会知道,余沧海还是一尾精子时候,要抢在上亿个竞争对手前面,需要多大的能耐。

  余沧海几乎在出生时就隐隐约约的感到自己的不平凡。从孩提到读书时代,他一直认为生活中所有的规则都是为别人订的,自己的任务,是找出这些规则中的漏洞加以钻营。

  在渔村里混成一个一事无成的二流子后,余沧海决定上城寻找机会。18岁那年,他跟渔村里几个同龄伙伴一起,离开渔村,来到了省城。

  城市对于余沧海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这里更像一个海,再多的人流汇聚到这里,都会被淹没在汪洋之中。可是,在真正的海洋里如鱼得水的余沧海,在城市这个大海里,却感受到了寸步难行的尴尬。

  更让他痛苦的是,每走过一个地方,他都仿佛觉得,这里他是来过的:哪里他设过宴,哪里他剪过彩,哪里他讲过话……前尘往事,依稀在目。可是,在那些他设宴过、剪彩过、讲话过的地方,他所受到的冷眼,也是最多的。

  这些若隐若现的幻觉和找工的艰难交织在一起,折磨得余沧海痛苦不堪。他开始怀疑,自己前世是一个当官的,然后肯定是犯了事,这辈子才来受些罪。

  因为没怎么读过书,也没工作经验,在找工过程中,余沧海不仅屡屡碰壁,还掉进了一个又一个骗手续费的套里。

  赤日炎炎似火烧,余沧海身上剩下的钱,还不够买一瓶水。这天是周末,一家大型商场前面的广场上热闹得很,一家什么公司正在搞产品促销。余沧海走上前去——这种场合,找份临时工应该是有的。

  找工的人挤成一堆,一个负责人模样的男子,正在挑三拣四。余沧海硬挤了进去,那人看了他一眼,问:“有一米七五吗?”“有的老板,我刚好一米七七。”“那行,50元一天,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