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出走江湖

这是KK的江湖。r

他自己的江湖。r

1r

kk出道的时候年仅十八。r

他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r

后来大家都叫他KK。r

这个名字是那些怀恋他、暗恋他、恨他、爱他以及他爱的一群人给起的。r

2r

为什么叫他kk？r

对一些人他喜欢说：ok，ok！r

对一些人他喜欢说：kao，kao！r

对另一些人，他就是：可靠！r

3r

kk来自农村。r

这个农村在古代的地理位置属于“中原”。r

所以，当别人问他家乡在哪里。r

他就说：我来自中原！r

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r

他对别人都是这么说。r

但是，很多人都不相信。r

4r

为什么他说自己来自中原？r

因为他的家乡名声不好。r

他一直很奇怪这件事情。r

为什么大家一提到他的家乡就会有意见？r

他自己从不觉得自己的家乡和别人的家乡有什么不同。r

不知道大家的意见为什么就那么的根深蒂固。r

难道这就是江湖？r

5r

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r

6r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r

我是湖北佬，不是九头鸟！r

7r

kk18岁那年决心出走江湖的。r

他“进士”出生，属于自动弃学。r

在当地农民眼里，高中生就相当于古代的“进士”。r

为什么弃学？r

——穷！r

家里有两个小孩，他排老大。r

父母都是农民，以地为营生。r

就像很多故事里讲的那样，老大为了让老二有学上，决定弃学做工，省补家用，他就是验证这故事的人。r

8r

为什么他不去当兵？r

他很想做许三多，但是落选。r

——他是色盲。r

那天，部队里的监考军官对他说：“你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我们这选的是炮兵，我们要的是精锐，我不想你的炮弹打中自家的坦克。”r

这话用时下赶时髦的话来说，就是“自摆乌龙”。r

9r

从县武装部回来，两天后。r

他得知他隔壁的铁牛兄被招进了部队。r

村里的领导亲自为铁牛带了大红花，挂了“光荣军属”的红牌，还放了老长一挂鞭。r

kk一开始还和家人抱怨，他知道铁牛左耳是聋的。r

父亲告诉他，铁牛家人为送他去当兵，花了一万多块，这才选上的。r

kk一听，便不在抱怨了。r

第二天，kk问铁牛，你耳朵不好使，监考军官怎么对你说的？r

铁牛说：“那军官说，我们是炮兵，要的是精锐，什么是精锐？就是炮打的刚刚地，到了部队，天天要打炮，不出十天半月，那炮声总要震聋几个，别说你耳朵聋了一只，我巴不得你两耳都聋了好，这样打炮才利索。”r

10r

kk自上学起，就喜欢文学，文章写的不错，作文在学校是有奖必得，当仁不让。r

上了中学，明白了男女间的那点事情后，就更好附庸风雅，凭那点才情，经常在县或省里的报纸上发表点诗文。r

他的文章让他在村里小有名气，大家都喜欢叫他“文人”。r

他见人就会解释：我不是什么文人，请叫我“墨客”。r

11r

kk喜欢喝酒，且很有酒量，没人知道他的酒量有多深，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从没喝醉过。r

在他初中毕业那年，班上的同学在老师家办毕业餐，大家都很开心，再有一些同学讲到初中毕业后就会外出打工，以后是聚少离多，于是情绪上来，酒性也随之而来，大家都放开怀，拿起当地人自酿的”纯谷酒”，喝了个痛快。r

——“纯谷酒”45度，性烈，辣喉烧心。r

聚餐还没结束，除几个没喝酒的女生和老师外，清醒的就只有kk一个男的了。r

他那届初三班，共38人，男的20，女的18。r

男男女女躺了一屋子，kk像没事人一样，来到后门的池塘边，对天吟道：天若不爱酒，酒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r

12r

kk喜欢动物。r

他曾养过猫、狗、鸟。r

猫、狗都健在，鸟已经去世。r

这是发生在他初二那年的事情。r

他养的鸟，当地名叫“八哥”。r

这种鸟很有灵性，和人相处久就会像狗一样，总是跟着你，随招随来，且比狗吃的少。r

但是，这种鸟不易养大，一方面是来自其他动物的袭击（比如阿猫、阿狗，还有老鼠等）；另一方面是来自主人的不耐心（比如喂食要细心，保暖之类）。r

其实，kk还有一个大胆的怀疑，他从未说出口，只是放在心里——人和鸟之间是否存在一种病菌，例如叫什么“鸟流感”之类的，有的幼鸟抵抗力差，不能抵抗来自主人身上的“鸟流感”病毒，以至很多都这样不明不白的中毒而亡？r

他养的这只八哥并非死于自然因素，而是“他杀”。r

这个凶手就是kk的父亲。r

一天中午，kk正在房间里喂养八哥，八哥吃的很欢，且兴奋异常，上蹿下跳，kk的父亲进来拿一个麻袋，出去的时候，随手关上“纱门”（这是夏天里常用的一种用人造纱质材料做的一种门，当地都叫“纱门”），这时吃饱了撑着的八哥，也往门外飞去，就在纱门关上的一刹那，八哥正好被门沿卡主，再加上他父亲关门的力道过大，一下就把八哥给夹死在门沿处，kk看着半空中顺着门缝往下落的八哥尸体，无比的伤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r

在当时，这种感觉并不比死了相好的来的痛苦。r

他双手捧着脖子被夹断的八哥尸体，坐在地上哭了好一阵子。r

当时，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有难受，及难受所产生的非物理亦非化学的作用——眼泪。r

最后，他将八哥的尸体埋在后院外的一棵梧桐树下，并在梧桐树身上刻下了四个大字：八哥之墓！r

13r

在村里，kk有四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也是同窗。r

他们是：啊光、小勇和建新。r

初中毕业那年：啊光去上技校，啊勇去当兵，建新先他一步出走江湖了。r

kk是在中学毕业后的第二年的夏天出走江湖的。r

这一年半的时间他去上了高中。r

校长得知他要弃学的情况，主动到他家去做家访；kk父亲殷勤的摆酒款待，酒过半酣后，kk父亲送上五百块的红包；校长用熏得焦黄的两指手夹着“黄鹤楼”，连连摆手做拒绝状，右手迅速用掌心压住桌面的红包，就这么一划拉，红包就进了口袋，整个过程用时大约0。5秒；这时校长站了起来，嘴里叼着“黄鹤楼”，右手用力的拍着桌子，唾沫横飞地说道：“你们家的情况，学校会酌情考虑的，一定把高中的毕业证发给他，想想大家毕竟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嘛！”r

这时的kk虽然涉世不深，但是这一幕已经让他知道何谓：“老乡见老乡，背后开两枪。”r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kk，更加坚定了出走江湖的决心。r

14r

这是kk在踏上江湖路之前写的一篇文字，当时，他发表在市里一本叫《绿芽》的杂志上：r

《开往冬天的地铁》r

xxxx年的春节刚过，我们就背上各自的行囊分落异乡。见证天下无不散的宴席。r

xxxx年我们抱在一起狂吹着“行吟阁”。点点滴滴的数落着各自的零零种种。这一年我们中学毕业。r

在这四年里我们再没有团聚过。我们指的四个人：小勇，建新，啊光和我。r

xxxx年11月份小勇穿上军装要去广西了。r

在当时我并不能理解当兵的意义何在，我只了解穿军装是很牛气的事情。小勇穿着军装坐在教室里和同学们神聊。这是我头次见他能同时和二十多个女孩子聊的如此自如。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r

我记得上初二的那学期小勇带头谋划“决不和女孩子说话”决议。我们四个还发了盟誓。第二天，我就看到本班四大美女之中的二姑娘去找他借墨水，他连说带笑的双手将墨水送上。我正准备出教室他急忙劫住了我。我被他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他告诉我说只要我能保密他就请我吃棒棒冰。那时正流行吃这个。但是，我的人格告诉我不能答应他。转身就走。他拉住我，说还请我吃“唐僧肉”。这是一种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吃的果肉食品，当时卖2毛钱一包，棒棒冰卖五毛。结果，我吃了一根棒棒冰，五包唐僧肉。就这样被灭口了。r

这样的实惠在后来建新告诉我他总共吃了三回。原来他被灭的比我多。r

很可惜，当我和建新知道这个阴谋的时候就是我俩光棍的开始。而曙光却和小勇站在了一线上。r

小勇要走了，他是第一个离开的。r

在他上火车的前三天，小勇爸妈把我们全班同学都请到了家里。r

那天是我自记事起最高兴的一天；那天是我从出身来喝的最多的一次。r

吃，喝，说，笑，一场戏。主角就是小勇。在电视里主角总是最后一个倒下。原因是有配角为其垫背。，不必说，我们三就是那配角。理所应当先在酒桌上倒下。这也是小勇头天就给说好的。他的理由总是那么充分，不能辩说，一句话：是兄弟不？！r

几年来我一直在感叹这句话的魅力——两字：牛B。r

这场战争的结局，场面相当辉煌。男男女女躺了一屋子，所有能躺的地都给躺了。剩两个能爬的就搬两个凳相互靠着。住在附近的就通知家人来扛，这是战后的清理；住的远的就暂收了，这是战后的安抚。很明显我们三是被清理的一批。r

第二天，小勇又爬了。他父母把邻里乡亲的都请了来，摆了六桌。r

晚上，小勇刚从酒精里泡醒，就把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约在了一起。除我们三外，还有大进。正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不想说茅厕里点灯之类。r

我们来到大进的单身宿舍。大进扛来一箱“行吟阁”，气也不踹，拎起一瓶，咬开就吹。这架势把我和小勇给震住了。我是不能喝他是喝不下。建新二话没说就递我一瓶，曙光也给小勇一瓶。不吹也得吹。还是那句话：是兄弟不？！r

完事后，四条蚯蚓挤在那张单人床上一动都不动。我们就这样躺着，谁都没有睡着，好像在期待着明天的到来又害怕明天的到来。这种感觉我以前从未有过。r

我们，在这张床上这间房里，寻找着那耐人琢磨的往事，准确说是十六岁前的往事。时间就像一杯沙漏，只有眼睁睁看它流走，过往的片段一一在眼前闪过。往日的哀乐面容如今都有着神奇的力量，让给酒精泡大的脑袋也变的轻了。r

清晨，酒劲散去。小勇开始收拾装备，就是那个军绿色的背包和行李包。小勇他妈很是唠叨，嘱咐东来嘱咐西，小勇懒的听就坐在那和我们聊天。他妈就把邻居大妈抓着说，小勇爸很不喜欢，大吼他妈几句。大家都说部队里什么也不缺！小勇妈才没说话。r

大家都只是笑，说这是在娶媳妇吧！r

这场面让我感动。我到不是羡慕小勇当兵，我着急什么时候可以娶媳妇。r

傍晚，小勇在他爸和叔的陪送下去了火车站。很可惜，没能看到那车站送别的一幕。那天，我在日记里总结到：没钱才没去，看来钱很重要。r

现在算算，已经三年零八个月没见到他了。以前每年春节坐在一起守夜的就我们三。好想念有他在的日子，他们都这么说。有他在我们都是打升级，现在只能斗地主。其实，我对他的想念最甚。斗地主是我一灌二。把我那点压岁钱都扎进去了。打升级就不会这样，起码有个亡兄，多少心理也能找到平衡。现在，可怜！r

今年，三十也里十二点，我从建新家回来放鞭炮。鞭刚放完小勇就打来了电话。他说部队里春节很热闹，大家在一起包饺子吃，就是格外的想我们。还说部队里真是卧虎藏龙，好多赌博高手，把他给输惨了！要是和我们在一起，这事从不会发生的。我满口是佩服，他只是傻笑。r

躺在床上，我翻看着相册，看到毕业照上我们那可爱的笑颜，我忍不住要流泪。窗外依然闪着眼花火，我已感觉自己即将老去。r

今年三月份，小勇打电话回来说，已经向首长请了一个月的探亲假，只要演习一结束就可以回来了！他说想把假期挪到过年时回。小勇妈唯恐天下不知，见人就说儿子过年回家。这回小勇爸没在骂小勇妈了。r

我今年暑假就离校，随后面临的就是十个月的实习生活，那时，我即将背上行囊去到另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过年不能够回家，开始另一段一个人的生活。r

小勇听到我这么说，在电话那头很久没有说话，当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语调变的低沉，我什么也没说，就听他在说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末了，我说斗地主你很厉害，曙光和建新都不是你的对手，到时候就等收钱吧你。r

前两年，我们没能团聚过，不知道后两年能不能！r

15r

从初中到高中，这是段情窦初开的年龄。r

kk有他的初恋史，准确的说是他的暗恋史。r

在初一那年，他就看中了一个相好的，是同窗。r

她如大多数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一样：简单又漂亮，且很活泼，像个男孩子。r

他不知道她对自己有没有来电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有，且非常有。r

那个年龄，那个时代环境，那时的幼稚，他不敢对她表白，一直将那句话深埋在心里。r

她是个假小子，又经常来找他玩，这种情况真是很奇妙，之所以奇妙，因为当他们眼神互交时就会产生奇妙的非物理非化学的反应；这样的感觉她也有，只是他不知道。r

他们就将那种奇妙的感觉一直保留到初中毕业，毕业后，她就消失在茫茫江湖之中。r

数年后，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已是另一翻模样了。r

假如，也只能是假如，毕业那天，他对她说出了心里的那句话，结果又会是怎样呢？r

——枉相思，花自飘零水自流。r

16r

她出走江湖的那年，kk也有强烈出走江湖的强烈欲望，迫于家庭的无赖，他只能暂时压制住这欲望，他在日志里记下了这一段：r

“r

星沉月落衣闻香r

素手出锋芒r

前缘再续新曲r

心有意r

爱无伤r

江湖远r

碧空长r

路茫茫r

多感情怀r

闲愁滋味r

无限思量”r

17r

kk的父亲有认识的好友在广东，想让他去好友那里找份工作。r

kk拒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欠人情，迟早是要还的！r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r

知子莫若父，家人没有再说什么，他们知道儿已长大了。r

kk坐上了开往深圳的火车。r

18r

在深圳我可以请你吃饭，但不能借给你钱，因为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你；千万别求我给你找工作，我的工作都是自己找的。r

深圳是一个三十岁没结婚都还嫌早的地方r

深圳是一个被人骗又去骗别人的地方r

深圳是一个全国男女比例最失调1：7（男少女多），却有最多比例的单身男人，更别说单身女人有多少的地方r

深圳是一个美女用青春换港币的地方r

深圳是一个没有伦理的地方。（孙女辈的美女看上爷爷辈的钱包奋不顾身，爷爷辈的港人看上孙女辈躯体为老不尊的地方）r

深圳是一个靠打工仔打工妹建设起来，政府却不让他们享有社会福利的地方r

深圳是一个住了十几年的邻居不知道姓什么的地方r

深圳是一个我每天都想离开，却一直没能离开，有机会离开又放弃离开，继续想着离开的地方r

深圳是一个围城，来的人想走，没来的人想进的地方r

这就是深圳人写在报章杂志上的深圳。r

如果说深圳是“高楼背后有阴影，霓虹灯下有血泪”，那么kk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

兜里揣着一千块的kk，心理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