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扑簌簌,几缕雪尘从高高的雪墙上震落,伴随隆隆的奔跑声,雪墙轰地一声塌了一大块:一头面目狰狞尖牙利齿、头上长着三对角的魔物狂奔而出,一个身影在它头顶穷追不舍,如同死神一般。
两道华光从天而降,魔物猝不及防来了个急刹车,怎料自己身形笨重一脚踩进雪坑,哧溜滑虈出去老远。也就在这功夫,一条白色飘带风一般套中魔物脖子又迅速回到主人手中。人影落地,乃一身形灵动衣裙飘逸的仙子,面容似十六七岁的少虈女,数支金玉宝钗簪与发髻间,白色飘带环绕双臂,宝光流转。
羲婕大喝一声,双手扯住飘带两端往地上狠狠一贯,倒霉的魔物被勒住脖子,身虈体重重摔到地上又弹得老高。不等它落地,又是数道飘带窜上它四肢将它困成了粽子。羲婕缓缓飘落在它面前,掐动指诀默念真言,大喝一声:
“破!”
伴随着轰隆一声天雷,魔物瞬间灰飞烟,直到这时手持刀剑棍虈棒的村虈民才踏雪赶来,一个个气喘吁吁的。为首的村长和巫师见到羲婕,连忙拱手行礼:
“仙人辛苦了!”
羲婕连忙还礼:“不辛苦,此事为在下应做的。”
话虽这样说,羲婕心里仍然暗暗叫苦——接连消灭几只魔物耗费了她不少灵力,加上救助被魔物所伤的村虈民……
送走了村虈民,羲婕不由得长叹一声——
唉,要是我有二师虈兄的修为就好了。
数日前火流星坠地,师尊命她前往时知塔查探情况。时知塔记录了五洲界累劫以来所发生的一切,不属于任何门派,名义上由崇尚隐修的洪元派代为管理,而火流星的坠落地附近恰恰就在时知塔附近——以洪元派“爱咋地咋地不要打扰老虈子修行”的做派,怕是魔物把塔给拆完了他们也不会管。
想到这里,羲婕深呼吸一口气,祭出自己炼制的法宝——洞天宝镜。
宝镜是自她修虈炼伊始所炼,内藏洞天福地,可惜还没炼制完成,眼下御镜飞行赶路还是可以节省一下虈体力的。
嘛……不过比三师虈兄的御剑飞行差远了……
玉虚派云中尊者座下共有六位嫡传大弟虈子——大师虈姐垂云,擅长机虈关术和医术；二师虈兄天河乃天界神族,法虈力深不可测；三师虈兄律谦修虈习御剑,号称玉虚派第一剑仙,留守皇都帮助本派长老打理事务；四师虈兄枭来自巨人族,各种阵法得心应手,前不久请假回老家探亲就一直没回来；五师虈兄摩慧,本是天界某位大神的弟虈子,后来耐不住寂寞跑到五洲界拜了云中尊者为师；羲婕排行第六,师虈姐师虈兄们喜欢称呼她老六或是小师虈妹,生来便为天界仙人,父母和云中师尊有交情,于是将她送来拜师修行。
羲婕御镜飞行,片刻工夫就抵达时知塔。从高处俯瞰,时知塔周边的亭台楼阁被毁了大半,高虈耸入云的巨塔虽然没有倒塌,但塔身上的数个巨洞分明提醒羲婕——她来晚了。
“可恶……”
师尊命她前往时知塔,除了探查情况,还命她秘密带走一人。此事事关重大师尊连大师虈姐他们都没有告知,羲婕不知其中缘由,但此乃师尊之命,作为弟虈子必须遵从。
从洞虈口飞入塔中,羲婕落地收起宝镜。一只蜘蛛一般气急败坏的小魔物一见她突然出现,气哼哼地向她仍了块石头。羲婕连躲都不躲,石头穿过她的身虈体飞了出去——她本是仙灵之体里,天界灵气所凝,没有肉虈身,一般兵器根本伤不了她。
飘带仅是轻轻一扫,小魔物跟着石头一起从洞虈口飞了出去。
羲婕掐动指诀以自身神念扫视整栋时知塔,不料胸口突然一震,整个人甚至后退几步。
“不好!”
一股强到骇人的死邪之气在头顶轰然爆虈炸,羲婕连忙从洞虈口飞身出塔,伸手拔下一根发钗才堪堪挡住。趁着邪气消散,她飞至靠近塔顶的天台——一个小小的身影矗立在天台中虈央,似乎已经等着她很久了。
那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女孩,光着脚,黑色短发凌虈乱,白色长衫裹虈着瘦弱单薄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双目呆滞无神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但盘旋在她周围的各种阴邪死亡之气表明,她是和魔物鬼怪差不多的东西。
羲婕落在距离她十米开外的地方——女孩脚下隐隐有阵法发动后的痕迹。
“你是何人?!”羲婕厉声喝问。
“我是谁……”
愣了半晌,女孩才机械而呆滞地望向羲婕,一缕泪水划过脸颊。
“……你们……打我虈干什么……”
羲婕不由得心头大骇——她看到了掉落在女孩脚边的宝珠,阴阳二气在宝珠内如云腾般翻滚,瞬间就想起师尊的嘱咐:
此女持有阴阳宝珠一枚,务必带回……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打我虈干什么……”
天台四周阴风呼啸,好似鬼魅泣号。羲婕一边运转灵力稳住心神,一边对女孩说:
“不要怕,我来带你走。”
“我是谁……你能告诉我么……”
羲婕不由得在内心深处哀嚎一声:我也不知道啊!这时头顶传来一阵可怖的奸笑,仿佛是穿越了地狱发出来的:
“仙人……是仙人……”
伴随着这阴笑,无数魔物鬼魅爬上了天台。羲婕大喝一声双手往两边一扫,飘带刮起了一阵白色的飓风,将这些魑魅魍魉通通掀了下去。也就趁着这间隙,一个血红色身影在飘带间转瞬腾挪,眨眼之间就闪现在女孩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
“丫头,跟我们走,我们才是你的亲人。”
“不要跟她走!”
羲婕大叫着脚踏飘带冲向女孩,突然,整个身瞬间变得凝重,仿佛一滴温水飞入极地寒窟,不等她运转仙气灵力,血色魔女的一只手掌剑一般贯穿了她的胸膛。
“仙人……也不过如此嘛……我……我终于杀了——终于杀了你们——”
她大笑着,伸手一甩,就将羲婕从高高的天台上甩了下去。
一个法宝,两个法宝,三个法宝……
垂云蹲在一根横梁上,数着一件又一件从废墟下面挖出来的法宝,仿佛是个抠门儿的地主老财。小师虈弟皆城抱着刚刚刨出来的宝瓶往她面前一放,抄着手嘟哝一句:
“这事儿早就被其他门派知道了,以后咱们玉虚派在五洲界可怎么混哟——”
垂云想都没想,抄起袖子就去擦宝瓶上的灰:“反正玉虚宫是咱们自己人毁的,就当是原拆原建。”
小师虈弟一吐舌虈头:“大师虈姐你脸皮够厚的。”
仿佛想起了什么,垂云哦地一声起身,凭空唤出一只玉石组成的机械青鸟:
“皆城,给你三师虈兄发个消息,让他把咱们门派借出去的钱都收一收；还有,问问夜生长老那边能不能搞点儿啥,以他老人家在皇都的人脉,不愁借不到钱。”
“得令!”
皆城抱着青鸟,欢天喜地地跑走了。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怎么,又掉钱眼儿里去了?”
“师尊。”
垂云连忙转身,恭恭敬敬地执手行礼。
师尊冲她呵呵一笑:“原拆原建,你当是拆自家旧屋呢还是拆菜市场呢?”
“是弟虈子唐突了。”
“罢了罢了,你就这心性,改不了——”说罢,云中师尊挥袖一扫玉石石墩上的灰尘,坐了下来,伸手一捻白色长须,正然念道:
“座下弟虈子,速速来见。”
两个身影一左一右出现在垂云身边,只有天河和摩慧,二人一起向云中尊者拱手行礼:
“师尊。”
见只有垂云他们三个,师尊眼中闪过一丝焦虑和凝重,转而说到:
“垂云,你们去时知塔,即刻就去。”
“可是师尊——”
“这里有其他弟虈子在,不用你们劳烦操心。”云中师尊挥挥手,打断了垂云的话,“找到一女,务必将她带回。此女持有阴阳宝珠一枚,之前派六丫头前去打探,一直没有音信……”
“哎呦我去!这么大的事情师尊您老人家怎么不早说?”
云中师尊以一种“你丫闭嘴”的眼神瞪了垂云一眼,神色严肃地命道:
“事关重大,还不速去。”
“是!”
云间,硕虈大的木制青鸟扇动羽翼,掀起的气流将数团散云驱散,直奔北方而去。此鸟为机虈关术所造,又辅以各种法术融入其中,虽不及真正的天界灵兽,但在五洲界也是一等一的存在了。摩慧坐在青鸟背上左顾右盼,一回头,甚至可以看到西洲大地中虈央那高虈耸入云的白色天梯,矗立于天地之间。
“哎呦我去!我可是头一次见师尊他老人家这么急!”
“你丫闭嘴!”垂云回头,狠狠刮了摩慧一眼,“再逼虈逼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扔就扔呗!反正俺有大毛二毛,虽然比不上二师虈兄一个心念十万八千里,但赶赶路还是够用的。”
垂云哼笑一声,手握操纵杆猛然一加速,青鸟鸣叫一声昂头,笔直冲向虚无的天际,跃至高点之时又突然迅速坠地,吓得摩慧连声大叫。又是一拉操纵杆,青鸟扑动双翼堪堪擦着地皮再次跃入云端,须臾间,时知塔灰蒙蒙的塔身已出现于天边。
“就你那两条虈狗?拉倒吧!雪橇还是我做的,信不信我在上面给你偷偷安俩机虈关啥的?”垂云大笑着说。
摩慧捂着脑袋,一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
“大师虈姐……师尊说过……本门派不以机虈关术见长……”
听到这句话,垂云不由得咆哮一声:“你小子能不能别老是打击我!”
她本是一凡人,根基不深,修到内丹初凝修为就上不去了,以至于上一批嫡传弟虈子都出师了她还跟着师尊混日子；生性乐观豁达深受师虈弟师虈妹们的爱戴,云中师尊也乐于将一般俗事交由她来打理。不过用云中师尊的话来说——
“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徒虈弟。”
早已出师的那些师虈兄师虈姐现在在各虈界一个个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就算是最差一届徒虈弟,也有一个神一个仙好不好……垂云还在为摩慧的话赌气,就听见摩慧一声嚷嚷:
“大师虈姐,我感应到二师虈兄了!”
“好!我们走!”
按照摩慧指的方向,青鸟在时知塔下徐徐降落。天河早已赶到,双手托着一个半透虈明的身影。青鸟上的二人一见,立刻脸色煞白地跳下来。
“羲婕!”
“大师虈姐……我……没事……”
垂云示意羲婕不要说话,伸手用心念一探便明白了大半:羲婕的灵气被阴邪血虈腥之力耗散殆尽,仅靠本命一缕先天凤凰火羽才勉强保住性命,再不救治很有可能会魂虈飞虈魄虈散。
“送老六回天界怕是来不及了。”天河说。
“放心,我来。”说罢,垂云从自己的百宝葫芦中抽虈出一方织金长毯,又取出宝石若干。念动咒语将长毯悬浮于半空,并让天河将羲婕小心地放在长毯上；宝石同样悬空,在仙子周虈身组成法阵,不等垂云继续施法,天河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以你的修为,这是在以命换命。”
垂云冲他一瞪眼:“谁说我要换命了?羲婕是仙体,不能按照寻常方法来救,天河你的灵力又太过霸道——你去找虈人,剩下的事情我来搞定。”
“好。”天河点头,又去看摩慧,“大毛我带走,如有消息我会即刻通知你。”
“成。”
摩慧唤来大毛,让它跟着天河一起消失了。他转而去看大师虈姐——垂云抱着双臂望着身影越来越淡的羲婕,眉头紧锁。
正如天河所说,以垂云的修为,根本救治不了一个仙人,更何况是先天仙人。
“大师虈姐……老六她……”
“我有办法了。”
垂云猛然一拍巴掌,表情变得豁然开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