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其他 > 武则天帝王笔记全文阅读 > 第7章 欲望之路(6)

第7章 欲望之路(6)


  武媚朝着这个目标前进,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翠微宫内的钱财也被她散尽了,但希望也越来越接近,她想:只要接近希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把自己所得慷慨地分赠给那些后宫的妃嫔。宫廷之中,自皇后至宫女内侍,从上到下没有不赞誉武昭仪的。也就是说后宫之中,武媚的情报网已经无处不在。她知道时机成熟了,她下面要做的就是把陷阱布好,让老实的皇后自己一头扎进去。

  武昭仪生完孩子刚刚满月,还躺在床上,长日悠闲的皇后为排遣寂寞,每逢皇上不在翠微宫时,就来找她闲谈。看上去她们现在已成为朋友,她们在一起,时常会有讲不完的话。皇后喜欢听武媚讲长安的市井风情和宫外的世界。武媚娘在深思熟虑中,尽力结交,竭力使自己被信任。

  她本来便是天子宠妃,又很快组建了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皇后的一举一动都能在第一时间传入她的耳中。而这一切,不谙人情世故的王皇后却毫无知觉。这位高高在上的六宫之主,此刻已如生活在水晶鱼缸里一般,完全暴露在武昭仪的视野之中。

  王皇后一直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地过着自己的后宫生活,这种做法虽然没有多少凸显之处,可也让她的对手没有什么把柄可抓。对于武媚来说,她的最大罪过,也不过就是出于嫉妒在高宗面前说了几句坏话,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迫害举动。李治对这个皇后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厌憎,以他优柔寡断的性格,要让他为了抛弃这样一个鸡肋,而与所有当朝重臣闹翻,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机会,不是等来的;机会,是自己创造的。武则天不愿意再陪他们这么无限期地耗下去,她要主动出击,高手过招只有在攻击中才能发现对手的破绽。

  李治的恩宠既让她滋生了夺后的欲望,而他游移的情感又让她深深地感觉君王恩爱之脆弱易断。与其等待一份不确定的结果,还不如放手一搏,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为自己争取正室的名分,为儿子争取嫡子的地位。强烈进取的进攻性人格,和内心无时或与的不安全感,终于让武媚下定了决心。

  蛰伏三年之后,武则天终于决定伸出自己的铁指铜腕。

  一哥弄权

  武则天要向后位发起最后的冲击,必须越过两道关卡,方能抵达胜利的彼岸:一是将王皇后从后位上直接拉下马,另外就是用最短的时间取得朝中大臣的支持,尤其是那几个顾命大臣。如果他们不同意,这事十有八九就黄了。

  如果要在这几位中间选出一位“一哥”,非长孙无忌莫属。长孙一哥,横行无忌。

  长孙家族出了两个人物,而这两个人都成为唐太宗李世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女的就是成功男人李世民背后的那个女人——长孙皇后;男的就是眼前长孙皇后的哥哥,国舅爷长孙无忌。

  放眼唐太宗人才济济的朝堂之上,才能仅仅处于中档水平的长孙无忌,居然能够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让人费解。从李渊父子晋阳起兵叛隋,到建立唐朝,再到统一天下,长孙无忌一直追随李世民东征西讨,但却没有什么显赫之功。他在政治舞台上显露头角,是在“玄武门之变”中。

  在李世民夺取皇位继承权的兵变中,长孙无忌称得上是首功之人。在酝酿政变时,他态度坚决,竭诚劝谏;在准备政变时,他日夜奔波,内外联络;在政变之时,他不惧危难,亲至玄武门内。所以唐太宗至死不忘长孙无忌的佐命之功,临死前仍对大臣们说:“我有天下,多是此人之力。”

  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临终前的李世民做出一连串政治安排:长孙无忌出任太尉,兼尚书、门下二省的实职。最后,他叫来了另一位托孤之臣褚遂良,于病榻之上传出一丝微弱而坚定的声音:“我死之后,你要保护无忌。若你放任别人伤害他,就不是我的忠臣。”

  这是李世民最后的遗愿,保全长孙无忌。对于李世民来说,几十年来,兄弟曾相煎、儿女曾反目,只有这位少年朋友、郎舅之亲,陪他走完了二十三年漫长的贞观之路。

  李世民临终说出这句话,当时内心有着怎样的想法?保全长孙无忌,就是保全贞观的胜利果实吗?保全长孙无忌,是李世民对长孙皇后当年的承诺吗?保全长孙无忌,是他对这个少年朋友的最后眷顾?

  帝王也是寂寞之人,也需要朋友。孤,也并不希望自己一孤到底。君王的威仪是恢宏而孤独的,而君王的内心却有着与常人同样的乐与怒。

  李治登基后,虽然朝中此时有侍中和中书令等一堆高官,但实际大权还是掌握在长孙无忌的手里。这时候的长孙无忌才算是真正无忌,李世民在世的时候,他还有所忌惮。

  这时候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秉承太宗遗愿,同心辅政,不断做大做强,风头无人能及。另外一位权臣李绩也不敢强出头,横插一杠子。由于实力差距过大,所以朝中宰相之间矛盾并不明显。而且唐高宗又是一个好好先生,当时整个帝国的大政方针基本上还是照搬贞观朝的政策,故而永徽初年的朝政有贞观朝的遗风,人民生活水平逐年提高,国民生产总值不断翻番。

  这时候,长孙无忌的骄狂也已经是天日可表了,虽然光天化日之下,他也搞不出来什么新鲜玩意儿,无非就是培植力量,排除异己,但搞来搞去的“老三篇”已经折腾得朝堂之上鸡飞狗跳。

  一天,长孙无忌宴请朝中的一些高官,酒酣耳热之际环顾同僚说:“我其实没什么本事,只是因为运气好,机缘巧合才位极人臣。大家说一下,我的富贵程度和隋朝的越公杨素相比如何?”有的人不回答,有人拍马屁说超过杨素。

  长孙无忌听后徐徐说道:“我只有一点比不上杨素,就是他富贵的时候年纪大,我富贵的时候年纪比他轻!”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摇头摆尾的骄态让人深感厌恶,大有赶超皇帝之威的势头。

  永徽元年十月,李绩坚决辞去尚书左仆射的职务,高宗批准,但仍然让他担任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还是实职宰相。李绩担任左仆射已满一年,现在突然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城府极深的他大概已经看出来高宗的舅舅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揽权把持朝政的苗头了,连皇帝都对长孙无忌他们让三分,李绩更不愿意招他们忌讳,因而做出一种谦逊的姿态。舅甥一家亲,这朝堂毕竟是家天下的朝堂,自己毕竟是外人,虽然姓李,但他的这个“李”是冒牌的,是皇帝赐的国姓,自己本来姓徐。

  李绩成名甚早,早在高祖时代在军中的威望便可与李靖比肩。然而太宗继位后,他却一直留守在并州,从未做过京官参与过朝中大事。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征拜兵部尚书,但也未曾赴京。并州为李唐龙兴之地,紧靠突厥及薛彦陀,确实非常重要。

  太宗临终暗示太子李治将李绩征调入京,予以重用。李世民这么做自有他的考虑,因为太子李治在为晋王时遥领并州大都督,正是李绩的顶头上司,李世民期望他日后能为自己的儿子保驾护航。

  李绩主动让位,让褚遂良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他没费吹灰之力就白捡了一个尚书左仆射的职位。褚遂良是个高调之人,在得到这样的地位之后,也开始变得膨胀起来。

  永徽元年十一月,监察御史韦思谦上奏疏弹劾宰相褚遂良,说他强行低价收购中书省职员的土地。大理寺少卿(相当于现今的最高法院副院长)张睿册跳出来为褚遂良辩解,说他是依照估定价格购买的,完全没问题。

  韦思谦代表正义一方站出来驳斥他:“那种官方的估定价格,是国家需要征地时才用的,所以是很低的。私人之间的交易,怎么能够按照那种价格标准呢?张睿册利用职务之便舞弊,附和大臣,欺罔皇上,按其罪行应当处死。”

  最后实在无法收场,长孙无忌只好在无奈之下以朝廷的名义将褚遂良降职为同州刺史(今陕西境内),将张睿册降为遁州刺史(今广东境内)。

  褚遂良虽然被贬,但还在陕西境内任职,明眼人能看出来朝廷有随时召他回来的打算。这一切唐高宗和长孙无忌都心知肚明,他们曾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但现在绳子断了,他们各自蹦跶,各自盘算,绳子上的岁月成了他们美好的回忆。

  其实这时候,唐高宗对长孙无忌的专权已经有点不舒服了,外界流传的一些关于皇权被窃、长孙专权的传言也或多或少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唐高宗已经不满足于当个没有实权的伪皇帝,于是,他也试图在朝中的一些关键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亲信大臣,但是安插的这些人虽然位高却权轻,无法也不敢和长孙无忌正面抗衡,并不能起到牵制长孙无忌的作用。

  朝臣们在议事的时候,往往不看皇帝脸色,反而看长孙无忌的脸色行事。就连那个被先帝同样器重的李绩,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当了缩头乌龟,所以,朝中意见经常是倒向长孙无忌一边,只要长孙无忌一声吼,朝堂也要跟着抖三抖。

  唐高宗李治毕竟不是傻子,他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朝堂之上的眼波流转,朝堂之下的噤若寒蝉。他在宰相们面前也暗示了一些不满,他曾经当着他们的面说:“我听说你们在议论朝政的时候,都没有自己的主见,官员们还要互相观察脸色行事,那样的话还谈得上集思广益和民主公正吗?”

  李治已经明显意识到,这时候的朝堂已经成了舅舅长孙无忌的“一言堂”。

  长孙无忌接话:“皇上说的这个情况也不是说没有,但还远远没有到徇情枉法的地步。就是皇上你在处理政事的时候,也会考虑一些人际关系因素吧。”长孙无忌这话就是在今天听来也是不过时的,中国人的关系网、人情网,撕不破扯不断,每个人都是网虫。

  以长孙无忌在权力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不可能看不出高宗皇帝在人事安排上的用意,也不可能听不出来这个外甥的弦外之音。估计他是太没把这个外甥放在心上了,不但毫无收敛之意,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永徽三年(公元652年)春天,长孙无忌把同州刺史褚遂良调回朝中,任命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履行宰相职责。接着又任命自己的亲戚、兵部侍郎韩瑗代理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也是实职宰相,这样长孙无忌的势力就更加稳固,连皇帝和李绩都让他三分。还有一位新任宰相柳奭更不敢和这样的权臣叫板,柳奭的表现让长孙无忌还算满意。

  柳奭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坐到宰相的高位,都是因为自己是皇后的舅舅。皇后的位子稳固,他的位子就稳固;皇后要是失宠,他的官位就不保。

  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彻底地暴露了长孙无忌的弄权和骄狂,甚至连高宗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孙无忌将政敌一网打尽,而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闹到最后,处死两名王爷、两名公主、三位驸马,大批皇亲国戚受牵连被贬,结案之惨烈,举世皆惊。这就是初唐轰动一时的高阳公主谋反案。

  高阳公主是李世民很宠爱娇惯的一个女儿,平日里骄横跋扈,淫恶纵欲,欺凌家人,甚至与和尚私通。她的老公就是贞观朝名相房玄龄的二公子房遗爱,此人因当初与魏王李泰交往过密,高宗上台之后也是属于失势的一派。因此,他们常和同样不满现状的皇亲国戚,如魏王旧党巴陵公主驸马柴令武,征高丽回朝马上被贬的丹阳公主驸马薛万彻,还有自认为比李治更有资格做皇位的荆王李元景等人私下往来,发表一些对朝政不满的牢骚话。

  高阳公主还想把大伯子房遗直继承的爵位和家产据为己有,整天告刁状,欺人太甚。房遗直一是因为忍无可忍,二是担心这对无法无天的小夫妻总有一天会捅出什么娄子连累整个房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房遗爱和高阳公主聚众谋反一事揭发了出来。

  高阳公主告房遗直谋反不过是空口白话,可房遗直却拿出了证据:公主不仅骂皇帝,毁朝廷,还派人占星卜筮窥视宫省,看看老天什么时候让高宗皇帝离开这个世界。

  要知道那个时候请巫师占卜星象就是谋反,一般人能随便围绕天象在那里一天到晚瞎捣鼓吗?皇帝是天子,是奉天而来。既是谋反大案,犯案的又是金枝玉叶,事情立刻呈报给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正吃饱了没事干在那里磨刀。

  而这时候魏王李泰已经郁闷地死于均州,房遗爱原本作为魏王李泰的心腹,在贞观年间为助李泰夺嫡,上下奔走颇为卖力。长孙无忌当然不会放过他,不仅如此,他还要趁这次机会尽量多干掉一些自己的政敌。房遗爱夫妻的谋反罪看来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这是一张网,他要尽可能地把这张网撒开,口要张得越大越好,大鱼多多益善,小鱼小虾一个不能少。他要将那些他看着不顺眼,人家也看他不顺眼的政敌们统统罗织进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魏王旧党和不满李治做皇帝的人,其中包括当世名将丹阳公主驸马薛万彻、巴陵公主及驸马柴令武夫妇以及荆王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