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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夫妻双双把家还(3)


  高宗李治不能再拢着袖子装“病猫”了,不然这只“李猫”早晚会骑到自己头上去。李治决定敲山震虎,他喊来李义府说:“有人举报你的儿子、女婿干了不少违法之事,我还在为你遮掩,你最好警告一下他们,让他们收敛一下。”

  李义府笑容凝固了,他用一双猫眼打量着高宗,像发现了一只长着翅膀的鸟人。一直以来,高宗对李义府还是比较宽容的,这一次绕着弯子说他,就算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

  可李义府却不领皇帝的情,怒道:“是谁在皇上面前说我的坏话?”言下之意,我如果知道谁在背后捅我刀子,他离自己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李治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却换来驴肝肺,李义府这句话有些顶撞的意思,高宗道:“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些是不是事实,不需要问是谁告诉我的?”

  李义府无言了,无言有时候是一种无声的对抗。平日里跳脱好看的笑容被活生生地拍死在脸上,成了一只令人恶心的苍蝇。

  李义府见高宗皇帝脸色变得不好看,自己赶紧赔上笑脸。他以为靠着自己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能够缓和君臣之间的尴尬气氛。

  李义府笑了,可高宗皇帝实在笑不出来。他高高地端坐于龙椅上,紧紧地等待着李义府给自己一个解释。谁知道李义府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把衣服袖子甩得啪啪作响,扭头转身便走,当场就把高宗晾在了那里。

  有没有搞错,谁是皇帝啊?唐高宗终于意识到,他心目中那个熟悉的李义府已经不在了。打这之后,高宗皇帝开始对李义府不太感冒了:同样是猫,你拿我当病猫,我也就只能拿你当死猫了。

  如果一个皇帝在大权没有旁落的情况下,把一个活人看成一只死猫,那么这个人的路基本上算是走到了尽头,既然是尽头,那么机会很快就会不请自来。

  李义府请了个阴阳术士为自己望气。“望气”这玩意儿属于玄学。在当时,判断阴阳宅吉凶,最简单的方法是利用晨昏日出日落之时,观察宅舍顶上岚态状况,这就是望气之术。

  善于“望气”之人,都有气功的底子。练功时瞄准目标的远处,半阖双目入静,似看而非看,做到天人合一。等到你两眼看得发干发涩,你就可以看到一种冉冉升腾的岚雾,这就是大自然的环境之气和阴阳宅内气相沟通的气,也称之为晕。

  初修习“望气术”,最好选择水泽之地,因这种地方水气充足,岚气变化比较明显易望。缠绵于绿水青山的山巅峰腹之间的气,必是生气和旺气,此种地方一般可以立穴建造。而寸草不毛之地的大气升腾,则为凶气和死气,除非存心谋害他人,或者准备私人养个僵尸当宠物玩玩,可以考虑选择这种地方。

  李义府请来的这位气功大师(术士)一通捣鼓,下了个结论:李义府宅第之上有不祥之气,弄不好就会中头彩,摊上大险大难。

  那请问有没有办法破解呢?

  有!弄点钱就能把过路的大鬼小妖给打发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李义府笑了,看来阴阳两界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人间世可以用钱摆平一切,阴间世也同样可以。李义府开始变本加厉搜刮民脂民膏,用来打发那些阴间的厉鬼。

  这一次,李义府准备让长孙无忌出点血,长孙无忌不是已经化身为鬼了吗?人鬼情未了,收活人的钱算不得本事,收死人的账才是真本事。李义府躲在家里偷偷翻旧账,结果翻来翻去就翻到长孙无忌的头上。人虽然死了,可活着的时候欠下的账还是要继续还。按照商业银行负债理论,父债子偿、孙偿,冤有头,债有主,有一说一。

  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李义府就派儿子李津去找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长孙延原本流放岭南,勉强保住性命,不久前才遇赦回到洛阳),说:“兄弟,我一直惦着你呢,出点钱我来为你谋个一官半职,保证几天后任命书就能下来。”

  “真的假的?可不能随便忽悠人。”

  “兄弟,我可是李义府的儿子,我能说假话吗?”

  “兄弟,我可是长孙无忌的孙子,我敢不听你说假话吗?”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就继续当你的孙子,相信我,就准备好钱,一手交钱,一手给你官帽。看在大家是熟人的份上,我给你打八折优惠。”

  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索性就再赌一把吧!反正长孙家族已经输到如此,再输大不了光腚。一个人如果连光腚都不怕,那么他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几天之后,长孙延果然谋得从六品的司津监的官帽戴。这让长孙延非常开心,看来坊间流传的那些话都是靠谱的。李义府卖官,童叟无欺。本来五品以下的官职是不必报知皇帝的,然而涉及的是长孙无忌后人的话,那就大不一样了。

  上帝要一个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时候的李义府已经走到了疯狂的边缘,无所顾忌。很多坏事都赤裸裸地暴露在日光之下,毫无遮掩。李义府从来就不是一个低调之人,他的性格原本张狂,第一次见李世民时便可以吟诵“上林多少树,不借一枝栖”的诗句,公开发牢骚抱怨自己怀才不遇。

  怀才不遇,尚且如此;如今得势,可想而知。

  李义府的行为方式完全符合一个狂人的标准,没有最狂,只有更狂。同年四月,大臣杨行颖将李义府批发“官帽”的事奏了一本。高宗这时候正坐等机会发泄心头之恨。李义府就这样因为自己的百无禁忌,自动撞在枪口上下了大狱。

  高宗皇帝准备给李义府好好上上课,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么大的人还尽做些不靠谱的事。学习是要交学费的,想让皇帝这么大的领导来亲自调教,做梦去吧!

  高宗把这项光荣而神圣的使命交给了刘祥道与御史审理,司空李绩监审。

  为了避嫌,高宗这次没有派李义府的亲密战友许敬宗上场表演。刚开始,谁也没拿这次机会当机会,武则天以为唐高宗不过是让李义府收敛一些;刚开始,谁也没拿戏说当正剧,李义府以为唐高宗不过是拿自己开玩笑。后来才发现这不是一场游戏一场梦,而是真打。

  高宗要发飙了,决心已定,根本不再给机会,不打趴下李义府不足以平民愤。

  老虎不发威,谁也别当它是病猫。武则天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如果再为他力保,可能祸延自身,索性也就撒手不管了。

  先关起来打一顿再说,谁知道李义府根本经不住折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年夏天,高宗下令将李义府除名,长流巂州(今四川省西昌市);几个儿子和女婿要么流放振州(今海南省三亚市),要么流放庭州(今新疆奇台县),分散到天南地北,想串联都够不着。

  李义府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多官员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任何时候,允许出现问题;但在任何时候,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往往是致命的。

  李义府刚倒台的时候,东台侍郎薛元超(以前的门下省)便奏请破例让流放中的李义府骑马,而按照唐律,流人是不允许骑马的。

  薛元超本来是想拍拍武则天宠臣的马屁,怎知高宗是真要动李义府。结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自己也被一脚踢飞,发配到了外省。

  李义府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充其量他当年就是高宗和武则天放出去的一条恶犬,兔死狗烹。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干事的人都难混,何况开着疯狂的赛车。

  李治没要他的小命都已经是他李义府祖上积德了。历史的规则就是有人倒下去,必然就有人会站起来。而这一次倒下去的是李义府,站起来的是刘祥道。他在主审李义府一案时,坚决贯彻高宗皇帝的指示精神,不择手段取得口供。

  把李义府摁下去后,刘祥道不久就被拜为右相(即以前的中书令),坐上了李义府原来的位置。其实刘道祥同志是很不情愿干的,屡次上表,请求提前退休回家养老。

  原因是怕武后报复!他越这样,高宗越觉得他了不起,他硬是把刘祥道按在右相的位置上。这位置是你的,跑也跑不了。

  当时还有人以刘祥道的光荣事迹,写了一篇类似杂文的骈文《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的报捷书》,读起来朗朗上口,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传唱。

  李义府是河间人,文中便称刘祥道为河间道行军元帅,李义府因聚敛成性铜钱堆积如山被戏称为铜山大贼。很多时候历史就是由人这么踩来踩去,踩出来的是路,被踩下去的就做了路基,浮上来的就成了王侯将相。

  抗倭第一人

  李义府的倒台不光成全了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还成就了大唐帝国另外一位军事将领——海军统帅、中国抗倭第一人刘仁轨。

  刘仁轨家庭成分:平民。系非劣质“三无”产品,无背景,无经济实力,无名牌学府文凭。赋闲在家,闷得发慌,读了大量的经史子集。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他有一颗勇敢的心,而追逐梦想的人,都少不了一颗勇敢的心。

  刘仁轨是从下面一步一步干出来的公务员,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当年还是个小小的陈仓县尉(从八品下,连七品芝麻官都比他大两级),就干了一件惊动唐太宗的事。

  别小看芝麻官,很多时候芝麻官能捅出西瓜的篓子。县尉相当于一个县武装部部长,一般来说,除了县长(令)和副县长(丞)之外,在当地也算是个人物了。

  可陈仓这地方还有个折冲府,折冲府设了个折冲都尉。在唐朝,都尉高的是正四品上,低的是正五品下。

  就算是正五品下,也比陈仓县令的级别要高,更别提刘仁轨那个小小的陈仓县尉了。

  一个县里住个折冲都尉,也就相当于现在在一个县里驻扎了一个地方军区的长官,折冲都尉就相当于师长。

  在这个县里,没人能大得过他,也就没人能管得住他。陈仓折冲都尉鲁宁是个特别欠打的家伙,没事喜欢左手刀右手枪,在地方上干一些祸害老百姓的事儿。也活该倒霉,碰上了官比芝麻小、胆子却比天大的刘仁轨,这是个办事特别顶真的家伙。

  他先是告诫了鲁宁一番,希望折冲都尉大人能够老实点,不要再这么妖孽下去了。

  可人家鲁宁如此高级别的官员哪里肯听一个小小九品芥子官的告诫。你算老几啊!

  刘仁轨不说倒还罢了,他一说鲁宁折腾得更厉害了。对他来说,生命在于折腾,哪天不折腾了,自己也就跟着完蛋了。没办法,刘仁轨只好将鲁宁大人抓起来投进监狱。鲁宁在监狱里也没消停,把刘仁轨的祖宗八代都给骂了一通。

  骂完揍完后,刘仁轨拍拍屁股走人了。可鲁宁不答应了,打得太狠了,还有没有王法了。他决定抗议,他抗议的方式也很特别——死。

  芝麻官打死“烧饼官”!刘仁轨的光荣事迹在政界传为佳话。自古以来,官大一级压死人,没听说过官小N级打死人的。

  这事很快就传到唐太宗李世民的耳朵里了,李世民很愤怒:“这个县尉是谁啊?这么“牛掰”,随便就把我一个四品的折冲都尉给拍死了(辄杀吾折冲)!”

  他要见见这个猛人刘仁轨,见过不懂事的,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官。于是比芝麻还芝麻的小官刘仁轨,就被押至长安,接受唐太宗的当面质问。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刘仁轨一生是很难与皇帝出现交集的。但这一幕还是出现了。

  面对唐太宗的质问,刘仁轨神色自若,从容应对:“鲁宁在臣的地盘,当着臣的百姓这样侮辱臣,臣实在是气愤不过才失手将他打死的。”

  巧合的是另一个“牛”人魏征当时也在场,他看着眼前的刘仁轨,觉得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挺“二”的人。于是挺二的魏征就看上了更二的刘仁轨。英雄惜英雄,老魏就站出来为刘仁轨说话。要知道魏征的话在李世民心里一句顶十句,结果,刘仁轨不但没受到惩罚,反而连升二级,当了栎阳(今陕西临潼北一带)县丞。芥子官就这样混成了芝麻官。

  我们再来看看这时候的高宗皇帝李治,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搞得身边宫女太监经常半夜找太医来急诊。

  在大唐帝国内忧之时,外患始终没有消停过,征战杀伐之声此起彼伏。西边,西突厥称霸西域,阻断商路,断了帝国的财路,同时使西域一些归附唐朝的附属国陷入不安之中。他们恐慌的是,说不上来哪天抽风的西突厥兵就会拎着马刀来剁自己。这帮家伙毫无素质,抢地抢钱抢女人,见什么抢什么。东边,朝鲜半岛之上,与唐关系密切的小老弟新罗,遭到高丽和百济的两面夹击,哭着跑来找唐紧急求援。大欺小就不说了,还两个哥哥一起上来暴打他这个弟弟。

  高宗皇帝不能坐视不管,这也不符合大唐帝国的行事作风。作为老大,得拿出老大的范儿。在西边,先是唐将苏定方干掉了西突厥,替代了其在中亚的霸主地位,使大唐疆界达到了今阿富汗和伊朗边界。在东边,战事也顺风顺水,还是这个苏定方大败百济,生擒百济国王,砍掉了高丽的一个臂膀,使高丽闻风丧胆!

  显庆五年,苏定方押送百济国王到东都洛阳献俘,高宗皇帝大为兴奋,决定乘胜拿下高丽。十二月,任命苏定方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刘伯英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程名振为镂方道总管,各自带兵分几路出发远征高丽。

  因为战争需要,青州刺史要负责筹集军粮,从海上运送到前线。

  这时候的青州刺史正是当年的刘仁轨,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因为他得罪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一流小人、二等奸人李义府。刘仁轨以为凭借着自己“死扛到底”的精神,就可以吃定官场。李义府还是很仗义的,特意为刘仁轨打造了一双“小鞋”穿,不过这双小鞋看起来还不够紧,因为刘仁轨并没有被整趴下,还可以自由来去。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李义府之所以恨刘仁轨,是因为刘仁轨几年前曾在朝中担任给事中(御前检察官)卷入了李义府“狱女门”事件。我们知道当时大理寺丞毕正义受李义府指使非法释放美妇淳于氏,被人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