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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属于朋友的闲聊吧


   “这个嘛……我没有什么烦恼。硬要说的话,或许这不是烦恼也说不定。”

      “唉呀,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件事吧。”

      “什么事情?告诉我。”

  “你毫不犹豫呢。”

      “那是当然的。这是我能不能报答阿良良木的关键时刻。还是说,那是一件难以向人敔齿的事情?”

      “没有,也不是难以启齿啦。”

      “那你就告诉我吧。光是说出来就可以让自己轻松点——似乎是这样吧。”

      从你这种相当高等级的秘密主义者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啊。

      “那个……我跟妹妹吵架了。”

      “……看来我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呢。”

      这女人放弃得真快。

      才刚听到问题而已……

      “不过,你就暂且说到最后吧。”

      “暂且吗……”

      “那,你就姑且说到最后吧。”

      “这两句话的意思一样吧。”

      “姑且是姑且听你一言的意思。”

      “……啊——嗯——就是啊。”

      刚才我自己把「那个词」列为禁句。

      但从这对话的脉络来看,这也由不得我做主。

      “你看,今天不是母亲节吗。”

      “嗯?啊,这么说来的确是呢。”

      战场原很普通地响应我

      看来是我顾忌太多了

      既然这样,就只剩下我的问题了

      “然后呢,你跟哪个妹妹吵架了?我记得阿良良木你应该有两个妹妹吧?”

      “对,原来你知道啊。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和我大妹——不过应该算两个人都有份吧。她们两个不管何时何处、做什么事情,5W1H,总是形影不离。”

      “她们是「栂之木二中学的爆热姊妹花」嘛。”

      “你连她们的混号都知道吗……”

      总觉得有点讨厌

      不过,妹妹有混号这点更让人讨厌

      “她们两个也很黏我妈。而我妈也很溺爱她们。所以——”

      “原来如此。”

      战场原听到这似乎完全理解了一般,打断了我的话。她不等我说到最后,彷佛想要我不用说得太明白一样。

      “以一个差劲的长男来说,母亲节的今天,你在自己的家里没有容身之地对吧。”

      “……就是这样。”

      就战场原来说,差劲的长男这句话,可能只是平常的谩骂而已,但很遗憾,这形容一点也不夸张,完全是事实,所以我也只有肯定的份。

      虽然我不是真的没有容身之地。

      但感觉不舒服却是事实。

      “所以,你才会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嗯——不过,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会和你妹妹吵架?”

      “我原本想趁一大早偷溜出门,不过当我骑上脚踏车的时候,就被我妹妹逮个正着。然后,我们就发生言语上的争执。”

      “言语上的争执?”

      “我妹似乎希望我也一起庆祝母亲节,可是该怎么说呢,那种事情我没办法,所以才起了争执。”

      “没办法所以才,是吗?”

      战场原意义深远地反复说道。

      或许她想说「你这烦恼太奢侈了。」也说不定。

      从单亲父女家庭的战场原来看,应该是这样吧。

      “国中左右的女生,有很多都讨厌自己的父亲;男生会不会也一样,不太擅长应付自己的母亲呢?”

      “啊……没有,不是不擅长的问题,我也不是讨厌我妈,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唉呀,我对我妹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感觉——”

      ——哥哥老是这样。

      ——老是这样,所以才永远——

      “……不过,战场原。那不是问题。我和妹妹吵架和母亲节之类的事情,本身其实无所谓,因为不止今天而已,只要碰上有什么活动的日子,我们常常都会吵架。只是……”

      “只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算我和家里有些隔阂,可是在母亲节我却连句祝贺的话都说不出口,还被小自己四岁的妹妹说了两句就真的动怒,这些该怎么说呢,我对自己的器量狭隘,感到非常、非常地气愤。”

      “嗯——真是一个复杂的烦恼啊。”

      战场原说

      “问题绕了一圈,变成一个高层次的烦恼了。这就像是在争论先有鸡,还是先有小鸡的感觉。”

      “当然是先有小**。”

      “喔,是吗。”

      “这一点都不复杂,只有矮小而已。就像我这个人的器量好小啊之类的。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一想到必须要和我妹道歉,就非常不想回家。很想一辈子住在公园里。”

      “你不想回家……吗?”

      战场原说到这,叹了口气。

      “很可惜,对你这种狭小的器量,以我的器量来说实在无计可施……”

      “……你至少努力一下吧。”

      “很自然,对你这种狭小的器量,以我的器量来说实在无计可施……”

      “…………”

      这的确很自然没错,但被人这么清楚、而且还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这么说,只会让人更沮丧。不,问题没有到会让人沮丧这么严重;但它渺小,不严重的程度,也让我感到很讨厌。

      “我觉得自己很无聊。既然要烦恼的话,我应该去烦恼如何世界和平,还有如何让人类幸福之类的才对;然而我的烦恼却是如此渺小。我……讨厌这样。”

      “渺小——”

      “可以说是平庸吧。感觉这就好像在抽签的时候狂抽到小吉一样,就是这种平庸感。”

      “你不可以否定自己的魅力,阿良良木。”

      “魅力?抽签的时候狂抽到小吉是我的魅力吗!?”

      “我开玩笑的。而且阿良良木的平庸感,应该不是抽签狂抽到小吉那样吧。”

      “你是想说我狂抽到大凶吗?”

      “怎么可能。没有那么厉害……不过,也没有多好啦。说到阿良良木的平庸感呢……”

      战场原为了加重语气,在此稍微酝酿一番后,开口对我说:

      “……应该是虽然抽到大吉,但仔细一看上头写的东西却没有多好才对。”

      我慢慢咀嚼玩味这番话的意思。

      “好平庸!”

      随后我大叫说

      我出生到现在,从没听过有这么平庸的家伙……这家伙居然可以想到这种说法。我由衷地——应该说我真的觉得,这女人的将来实在不堪设想啊。

      “可是,先不管令堂的事情,你和妹妹的吵架,或许真的是一件小事。阿良良木你看起来好像很疼妹妹呢。”

      “我们常常在吵架才对。”

      而今天的吵架……让我感触特别深罢了。

      因为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

      “因为她们长得很丑,一点都不讨喜吧。”

      “我妹一点都不丑好吗!”

      “还是说,你这是爱情的相反表现呢。其实,阿良良木你是一个妹控之类的。”

      “才不是勒。喜欢上自己的妹妹这种事情,是没有妹妹的人制造出来的幻想吧。因为现实生活中绝对不可能有那种事。”

      “唉呀。因为自己有,所以对没有的人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让我不能苟同呢,阿良良木。”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这就像在说金钱不是问题喔,其实没有女朋友比较好喔、或是这跟学历没关系喔……之类的,这种傲慢的人还真讨厌。”

      “妹妹和那些东西不一样吧……”

      “是吗。那阿良良木不是妹控,也没有喜欢上自己的亲妹妹咯。”

      “谁会喜欢啊。”

      “说的也是,因为阿良良木比较像娶姨控嘛。”

      娶姨控?

      这词听起来很陌生。

      “就是sororatemarriage的意思。中文叫续娶妻姊妹婚,就是在妻子死掉之后,再和妻子的姐姐或妹妹续弦。”

      “……你这一如往常的博学多闻,依旧让我感到佩服,可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去续娶妻子的姐姐或妹妹?”

      “你的情况是续娶妹妹,不是姐姐。也就是说,你会先让没有血缘关系的女生叫你「哥哥」,然后再和那个女生结婚……就算你们结婚,你还是一直让她喊你「哥哥」,这样你就实现了原本的意图——”

      “照你的说法,那我肯定杀了自己的发妻吧!”

      我在战场原说完话之前,就不慎做出了反应。以负责吐槽的角色来说,抢拍原本是不被允许的。

      “那么,娶姨控的阿良良木——”

      “拜托请你叫我妹控!”

      “你不是不喜欢自己的亲妹妹吗?”

      “我也不会喜欢上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那你喜欢没有血缘关系的恋人吗?”

      “就跟你说……咦?会有没血缘关系的恋人吗?”

      那是什么意思?

      不,要说恋人关系没有血缘,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可是这样一来,就是真正的恋人?

      总觉得,这话题好像完全偏离主题了……

      “你器量真的很小呢,这点程度的小玩笑就让你这么慌张。”

      “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小吧。”

      “刚才我是在考验你。”

      “为什么我要被你考验……等等,这意思是说,你刚才还不够认真啰?”

      “我要是认真的话,可是会变身的。”

      “变身?哇,真酷,我好想看一下!”

      不,应该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战场原沉吟一声,面带忧愁。

      “你反应这么大,器量却这么小。这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不过,就算阿良良木的器量再小,我也不会舍弃你的。对于阿良良木的器量狭小,我会奉陪到底的。”

      “你这说法也很微妙。”

      “不管到哪里我都会陪伴你。从西山到东海,只要你希望,我可以陪你到地狱去。”

      “……拜托不要,你说那种台词或许很帅没错……”

      “所以说,阿良良木除了器量狭小以外,还有什么烦恼吗?”

      “………………”

      这家伙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我现在是不是遇到很严重的霸凌啊。

      希望这只是我的被害妄想……

      “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烦恼……”

      “你没有想要什么东西,也没有烦恼吗?嗯……”

      “你这次又想怎么臭骂我?”

      “你好棒,器量真大。”

      “你不用勉强自己夸奖我!”

      “你真的绝妙绝伦呢,阿良良木。”

      “就跟你说不要勉强自己……诶,什么?绝子绝孙?”

      “就是说你好到极点,无人可比的意思。你没听过吗?”

      “没听过……话说回来,你硬是拿出那种像八股文一样的词汇来夸奖我,到底有什么企图?”

      而且,偏偏还说什么器量很大……我们刚才明明还在聊我器量狭小的事情。

      “不是,我觉得你会禁止我毒舌一个礼拜,所以才想说事先采取必要的对策。”

      “那种事情反正你也做不到吧。”

      那等于叫她不要呼吸、把心脏停下来一样。

      而且,就算只有一个礼拜,要是禁止毒舌的话,战场原就不是战场原了,我也会觉得十分无趣——喂!为什么我会变成少了战场原的毒舌就活不下去的角色啊。

      好危险啊……

      “真没办法……话说回来,没想到我一禁止色情方面的愿望你就一筹莫展了,真让我吃惊呢。”

      “这一点的确是事实,不过早在你禁止之前,我就想不到任何主意了吧。”

      “我知道了,阿良良木。那稍微有一点色色的也没关系。我以战场原黑仪之名,允许你解放自己的欲望。”

      她该不会对我有什么期待吧……

      啊啊,这次是自我意识过盛吗……我这变动还真大啊。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比方说希望我教你功课之类的。”

      “那个我已经放弃了。我只要能毕业就好。”

      “那比方说,要我协助你毕业之类的。”

      “正常人都毕得了业吧!”

      “那比方说,你希望我把你变成正常人之类的。”

      “你想找我打架对吧!”

      “那,我想想——”

      战场原有如在盘算适当的时机般,看准机会说:

      “比方说你想要女朋友之类的。”

      “………………”

      这也是我自我意识过盛吗?

      我总觉得她好像话中有话。

      “如果我说我想要的话……那会变成怎样?”

      “你就会交到女朋友咯。”

      战场原一脸若无其事,又接着说:

      “就只是这样而已。”

      “……………………”

      嗯……

      这台词只要我想,就能过度去解读它。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说实话我真的完全搞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无论有什么原因,对感谢自己的人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实在不太好啊。这不是伦理上或道德上怎样的问题,而是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没有血缘关系的恋人——这也不对啊。

      忍野说过的话,我似乎多少可以理解了。

      只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而已……是吗?

      以忍野来看,我所做的一切——不论是对战场原还是对班长,还是对春假那位女性……那个吸血鬼来说,虽然很高尚但却不是正确的吧。

      战场原的问题会解决不是靠其他人的帮助,而是因为她那真诚的思念所致。

      在这层意义上——

      我不管要求什么,都是很不纯洁的。

      “不,我也不想要女朋友。”

      “嗯——是吗。”

      究竟她这番话是否有深意?就算有又是哪一种深意呢?这点最后无疾而终,总之,战场原这话却说得很若无其事。

      “唉呀,下次你请我喝杯果汁吧。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是吗。你真的没有欲望呢。”

      阿良良木的器量真的很大呢。

      战场原有如总结一般,接着说。

      这就表示此话题到此结束的意思吧。

      因此,我将脸朝向正面。我感觉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看着战场原的脸庞,所以我刻意地,或者该说尴尬地将视线挪开,栘往正前方。而在那里——

      站着一个女孩。

      一个身后背着大背包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