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道理
“换上，出门。”
清早，吴半山一脚踹开了吴岳的房门，将几件衣服摔到床上，盖住了吴岳酣睡的脸。
“老头，你就不能换个方式吗？回回都踹门，店家说了你几次了。”
吴岳猛地掀开挡住脸的衣服。丝滑的手感让他有些疑惑。
定睛一看，面前的邋遢老道已换了行头。
“你的脏道袍呢？”
吴半山原来乱糟糟的头发修整得服服帖帖，高高梳成发髻，白色的崭新道袍一尘不染。
“你整什么呢？”
“为了给你报名，我伪造了身份，说我是帝国南方一个小道观的观主，弟子天资聪颖，所以带来参加甄选。作为观主，我还能穿着我那老袍子去？”
吴半山摸了摸自己的新衣服，感觉心满意足。
“把你那头发好好整整，看起来像山里砍柴的，一点都没有我们修道之人的灵气。”
吴岳拿着自己的新道袍，觉得眼前老头十分臭屁。
虽然他看起来不是老头。
“老头子，您贵庚。”
“让我看看....”吴半山装模作样的掐指。“今年八百三十了吧，是个整数呢。”
吴岳看着他那张看起来刚满三十的脸，一阵语塞。
“这就是你给我选的考核地点？”
吴岳和吴半山站在市井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叫卖的商人，卖艺的一人，行色匆匆的来往行人，吴岳时不时还得错身让人过去。
官家的马车不时经过，巡逻的卫队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扬的从中间大摇大摆的走过，打翻了商人的货物，踢倒了艺人的高跷，哭喊声，叫骂声，怒吼声，甚至还有些窃窃私语。
一派杂乱闹腾的景象。
“怎么，心烦意乱的？”吴半山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嘈杂影响，轻松自在的站在街头，有时还走来走去。
“官家考核的内容，无非就是最基础的论道与捉道二途。论道我相信你能将书上的内容牢牢背下来，可这捉道，你却还欠了些火候。”
吴半山掏出一本旧旧的书，抛向吴岳。
“这又是什么，又要背吗？”吴岳皱起眉头。这十几天来已经大大小小背了几十本，各门各类，还没来得及在脑子里清整清整。
“这可不是能背的书。”
吴半山示意吴岳翻开它。
吴岳带着些疑惑，打开了这本老书，却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老头，你又在玩什么？”
“这可不是我捉弄你。”吴半山转过身，与一个行人擦肩而过，手上却多了一个黄色光点，弹向古书，光点像活了一般，在书上跳动着刻下一段铭文。
“这便是捉道了。”
吴岳瞪大眼睛，看了看老道的手，再看了看书上刚铭刻下来的文字，惊讶得无以复加。
“今日便是要在这里给你上一课。”
“之前一直跟你讲，道法自然。”吴半山向前走动，吴岳紧紧跟上。“自然二字，你如何理解。”
“天地衍生，不加外力，是最纯粹的存在。”吴岳答道。
“外力指什么？”
“外力……人力？”
“由人建造出来的，变化出来的，便不算在道法中了？”
“这……该是不算的。”
“你错了。”
吴半山停下，附身捡起一片落叶，握于掌心，将其碾碎，一口气吹散。
落叶碎片四处飞散，而吴半山的掌心，却出现了与刚才一样的黄色光点。他轻轻一抛，那光点附在书上，形成铭刻。
“小子，知道为什么吗。”
“……”
“你把人看得太重。”
“其实人那，也是天地衍生出来的产物，换句话说，人也是自然的表现，只是我们拥有灵智，与其他物种有区别，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你看到对面那个商贩了吗。”吴半山扬扬下巴。
吴岳寻迹看去。
商人正在兜售商品，忙得满头大汗，陪着笑脸。
吴半山伸手虚抓。
下一刻，黄色的跳动的光点凭空出现，向吴半山飞来。
“人道是道的一种，并不拘泥于你读到的那些虚虚实实的大道理，仁义礼智。人各有道，善人有他的善道，恶人也有他的恶道。道理是拆开的二字，道是道，理是理。”
这说法让吴岳感到十分的惊奇。打破了他现有的认知。
“道不一定是正确的，而理是人心的一个标准。”
“好了，我不多说了，你自己去理解吧。”
吴半山掏出和昨天一样的符咒，足足有十几张，掏出一张往吴岳心脏一贴。然后将剩下的塞到他手里。
“今天你的任务就是逛逛这皇城，把这本书给我填满。”
“什么？？？”
吴半山旋即走了。
吴岳看着这本不算薄的书，心里悲凉。
“道……道……道……道……”
吴岳嘴里念叨着，朝街上走去。
真是繁华。
之前隐居的地方，十里之外有一座小城，不大，街道也只是这儿一半宽，人多也只在月初月末赶集的时候。
也不及这儿人的行色匆匆。
小城里很少能见到佩戴武器的武者或者说道者。皇城里不及三步，便见一个。
有些甚至还带着伤，染血的纱布还未取掉，就这么扎着上了街，路过行人也无一注目。
在这儿，这样的景象，怕是稀松平常了。
“哪儿去找呢？”
吴岳感觉无从下手。
“轰——————”
正走着，前面一家赌坊的木门瞬间破碎，一个中年男子从店里飞出，摔到大街上，甚至砸到了几个过路行人。
那几个被误伤的行人正欲开口大骂，却见赌坊里出来几个彪形大汉。
吴岳眼神一凝。
外家纯武者，境界应该不低。
就算没有元气加持，但在这赌坊里当个打手还是绰绰有余了。
那几个被砸到的路人瞬间哑了火，只得恶狠狠地踹了地上男子几脚，匆匆离去。
欺软怕硬，懦弱无能。
吴岳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虚抓，将自己的所见所感，带着情绪，慢慢汇聚起元气，集中于掌间。
看着一颗亮黄光点逐渐凝练，慢慢成形，打入书中。
这便是自己捉住的第一道。
虽这不是什么光彩的道，但也值得庆贺。
“总是弱肉强食，虽然残酷，但也足以激励世人了。”
吴岳惨惨一笑。
“这算什么，忍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