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水蒙蒙,枝叶打擦而过他们的肩,脚下一片落黄,迎着风,小然搀着他走过了灌木丛,累了,便躺在柔软的地上,一起看着从密叶中透进来的光,照的人眼慌。r
身后印下的脚印,一直蜿蜒而下,互相扶持,他们走过了长林,或在闲静时,李朔会拿起树叶吹奏一首曲子,小然仔细听着,听着听着便会沉沉睡去,释放一身的疲惫。r
又或在他伤口复发之时,昏迷不醒,小然守着他,寸步不离,讲着一些故事,属于她自己的故事,吵着唤着,他便醒了。r
她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体在日渐消弱,不知道能撑多久,他们才能走出这片土地。r
他说:“如果能活着出去,我带你去北山,山上的雪莲,像极了你”r
小然咬着唇角,固作风轻云淡的说:“像我,那便也像你,北山美吗?”r
李朔一步一步踏的平稳,缓步走过幽幽长路,轻声道:“美,很美,白雪皑皑,纯净安然”r
小然不再言语,不曾点破,若能出去,她便是妃,他便是臣,这条鸿沟,犹如银河,隔住的,岂是一生。r
“你想他们吗?”李朔淡淡问。r
小然有一丝不解,李朔见此又重新说:“你的父母,你想过吗?”r
小然微微一愣,看着脚下草丛,一步步迈过,回答的淡然:“不想”r
李朔侧目看向她,她继续言道:“我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的样子,何谈感情,我只知道,他们是我的父母”r
李朔干裂的唇畔淡含苦涩,强睁着迷朦的双眼看过她,脚下的路,已然模糊。r
“你呢,你想吗?”r
李朔闷声道:“不想”r
小然宛而看过他头上的汗,拿出帕子轻轻擦试而过,似玩笑般说:“我们都是薄情之人”r
李朔低头笑笑,无声忍痛,强支撑着虚弱的身子,默不作声。r
小然察觉到了他的不适,遂说:“先歇歇,一会儿再走”r
她扶李朔座下,自己也无力瘫座在草地上,看着绿林茫茫,不禁将事情重新想了一番,那些黑衣人身手都极好,训练有素,并非普通山间强匪,意凡突然莫名前来,像是早就知晓,她细微一想,脑中零零散散一些画面即可涌出,她替李朔挡刀,黑衣人却收了手,是不想伤害她?r
还是不敢?r
忽然腿下一疼,她木然睁开眼睛,细目看时,一条细蛇缓缓游走在丛林中,她一惊,迅速掀开鞋袜查看,深深两个血洞印在小腿之上,她呆了会儿,看着已无踪迹的细蛇,便也明白了。r
好似一股如水般的液体流入体中,她觉得脚下一阵寒凉,来不及多想,便撕下一缕布条,紧紧地绑在腿上。r
李朔不明问:“怎么了”r
小然吃痛地吸了口气,颤着声音说:“没事”r
李朔瞬间清醒,睁大了迷糊的双眼看着她腿上的红印,周围一片已经发紫,他一征,随即拉过她捧起伤腿,细细看过,脸色也愈加难看:“蛇?”r
小然无声默认,他低咒一声,焦声说:“丛林里的蛇是最毒的,不出片刻便会毒侵全身”r
小然已不知该如何,腿脚瞬间麻木红肿,慢慢扩散。r
李朔剑眉挑向她,不待多想,唇便覆上她的腿将毒吸出。r
“你座什么?”小然见此推开他。r
“若不将毒排出,不出半个时辰,你便会毒侵而死”r
“那就死吧,这样吸毒,你会中毒的”r
李朔强拉着她的腿吸下去,无畏道:“没事”r
小然强忍的泪水瞬间奔流而出,迅速抽回腿含泪道:“你已经受伤了,再这样会死的,我不能让你死,不能再这样欠你几辈子也还不完的情,就这样吧,死便死,随命”r
李朔铁青着脸,闷声将她的脚扯过来,一身铁血,终为柔情,他绝然又吸下去,无怨无悔,轻声道:“你死了,我怎么活”r
它日垂烟四起,在他病榻前悉心照料的是这个女子,两碟小菜,一碗清粥,暖他心间,人间自有真情在,她是他尝到的第一份真情,她淡漠,她冷清,她可以执著地爱着每个对她好的人,哪怕失去生命,也无所俱怕,这个时候,他又怎能丢弃她,同病相怜的人,自有相同秉性,让他看着她死,他舍不得……r
风残悲叫,枯木哀哀,零散旋落的萧枝,卷起她一头青丝,滑然而下,随她无尽的嘶叫,打落在尘埃之中。r
小然努力想抽回腿,滚烫的泪水灼烧着他存存皮肤。r
“我活着,你若死了,那我怎么办,别吸了……”r
他安如磐石,依旧不为所动,一口一口吸着毒液,坚定的面容,诠释着执著,绘制着真情,他不多言,但却多情。r
风起,随处摇摆的野菊染黄了他的眼,泪落,他无力地躺在她怀中,依旧平静沉寂,却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眼。r
她怜惜地擦掉李朔嘴角的毒血,无声泪如雨下,悲目泛红,含着千般情丝,默声而视。r
李朔忍着各处伤口的疼痛,腹中已是一片翻腾,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痕,弱声说:“不要哭,如果我能先遇到你,那该多好”r
小然听得一阵心酸,看着他已经发青的脸,低头抱着他苦涩而泣,靠着他的胸膛,最终失声痛哭。r
青色翩然,白衣凄凄,独唱的曲,不动听………r
他逐渐陷入昏迷之中,小然捧起他的脸,眼含热泪:“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带你出去………”r
她背起他,迈着不稳的步子,艰难前行,柳叶擦身而过,阴沉的天,似要哭泣,挥洒着这曲悲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