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小厅门口又轻淡地跳跃着不明的绿色碎光。r
一个黑色的影子似是飘浮在空中,穿过一层之隔的木板门,看着另一方世界的玄虚之谜。r
房内有烛未点,黑暗之中,案上一个古旧的暖炉,炉盖已开,一颗颗如萤火般绿色的光点正缓缓地从炉腹飘出,游荡在黑暗的房间里,照亮一身黑衣的宋令箭,苍白鬼魅般的脸一闪而过。r
宋令箭轻轻伸开手,像在召开一个诡异的祭祀之礼。r
绿色光点慢慢向她聚拢,顺着她手的动作慢慢飞舞着,她在空中慢慢描绘了什么,不过一会儿,绿色光点循着那个轨迹,慢慢拼成了一个形状。r
——一个人形,似乎是个男子,又极为秀丽。r
绿光映着她的脸,眼睛闪着不真实的光。她神色空洞地看了很久,直到绿色光芒慢慢地消失殆尽,绿光所围成的人形也同时熄灭,像是一种生命的消亡。r
宋令箭似乎不倦,仍旧伸手引出炉中绿光,绿光仍旧循着她画出的人形排立——定形——燃烧——熄灭——再飞出……一个无止尽的循环,似乎只是要因着宋令箭对那人形的留恋之意。r
这样重复了几次,炉中可飞出的绿色光点越来越少,拼凑的人形也越来越不完整,宋令箭最终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之中,不知又在进行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自我冥想。r
黑色影子也一直飘浮在那里,这是他所说的,比鬼火之光更为诡异的光芒,宋令箭在酝酿一场谁也无法阻挡的复仇之行,所有与十一之死有关的人与事都会受到牵连,正如她那日说的,上穷碧落,下黄泉。r
夜更一直没有敲响,也不知到了几更天。r
黑色影子终于无声飘离,等它飘出很远,身后突然一对碧绿的眼睛闪闪发光,似乎那就是宋令箭遗漏在外的绿光,但却又不甚相似,因为这对绿光飘得极低,带着一堆堆的愤怒随行。r
它们未曾回头去看,那个厅中一直昏迷不醒的人,两点绿光在他眉下闪闪发亮,似乎就是他的双眼……可是房中绿光早已熄灭,他脸上的绿光又从何而来?r
第二天,燕飞给长相奇怪的男人喂了饭,男人气色渐好,而且看着越发顺眼,淡眉长睫的,十人俊气。r
她发现宋令箭的房门紧锁着——r
她外出了?r
昨天韩三笑说的那个什么鬼灯让她一夜睡不好,今天刚想能不能探点虚实来,没想到一直没动静的宋令箭竟突然离开了?r
“三,宋令箭怎么不在房内了?门锁着,她上哪去了?”r
韩三笑刚进门,还没正眼瞧长相奇怪的男人,就给燕飞一句话问住了——r
“她不在房内?”r
燕飞焦急地点头,又带着一丝抱怨,似乎在怪他没好好看住她:“是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个鬼灯——是不是鬼差把宋令箭带走了——”r
“有鬼差带人走还锁门的么?你这脑子里装得都是神话传说吧——你在家照看着,我去找找看。”r
除了后山,宋令箭无处可去。她终于开始行动了……r
爬到半山腰,看着古意的山屋,慢慢听到一阵阵有力的伐树声从林间传来。他慢步走了进去,看到一身黑衣的宋令箭高挽着袖子在伐树,长发长衫随着伐树的动作一荡一荡地飘逸着。r
他也不想去纠问什么,只是静静靠在旁边的一颗树上,这情景让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见宋令箭的情景。无论时光过去多少,她一直还是那个倔强强悍的少女。可就是这种不屈与强悍,才莫名地吸引了他,让他闭上多年的心扉重新又愿意展开。r
他看着宋令箭将一棵棵参天大树踢倒在地,利索地削去树杈,再将树干分解成段,用绳绑好一部分一部分地拖出林子,放在山屋前面。等所有树段都搬离,他继续跟着宋令箭,躺坐在不远处,看着宋令箭面无表情地削着树段。r
她在做箭。r
她振作起精神,要投入新的生活了?r
不可能。r
韩三笑想到的是更深难猜的宋令箭的目的。她并不是一个善罢干休的人,她越正常,就越不正常。r
果不其然,她将削好箭竖着一分为四,继续将分解出来的箭条修整成极细的圆条——她做这么细的箭干什么?细度只有平常箭的四分之一,这么细的箭能射死什么?r
韩三笑没有问,极有耐心地看着宋令箭一枝枝修整着细箭,半天下来,脚边已堆了七十余只木箭。她终于停止了削箭,将剩余的木段堆到山屋边上的棚子里。然后,她抱着一堆的木箭,走进屋子,嘣的一声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