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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局之役(三)杀死软肋


——如果他真的要杀我,你会怎么做?r

我能做什么?可以做什么?r

——阿苏是难产而死的,她之所以会难产,是因为要给你生个弟妹作伴。阿苏会死,完完全全,都是因为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没有阿苏在我的身边,是你夺走了阿苏。所以山下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浪!连!城!r

都是因为我么?r

她记不太清楚苏紫瞳的模样,只知道苏紫瞳到哪里都喜欢牵着她。r

浪碧玉唯一的软肋就是苏紫瞳,但是苏紫瞳却死了,浪碧玉的爱与人性,也随着她一起死了。r

她为什么明知道自己有危险,还要任性非要多生一个?真的是要生个为孤独的浪连城作伴?还是要为浪碧玉在这世上多留一线血脉唯系,让他多份牵挂,不必沉迷丧妻之痛?r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浪碧玉将新生的孩子送了出去,也许这孩子直接导致了苏紫瞳的死亡,所以他容不下。但他却紧紧地将连城困在自己的身边,他给她一切,都唯独不给她她想要的。r

【——连城易破,红颜易逝,自从她说过这句话之后,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她似乎能感应到父亲对自己的憎恶。r

——是的,浪碧玉不喜欢她,这世上,这辈子,除了苏紫瞳,他不喜欢任何东西。这世上只有一个苏紫瞳,他想毁掉连城,可是太像了,她太像苏紫瞳,包括那双生气时显露出来的紫色眼睛,简直像是苏紫瞳重生了。r

——他也答应过苏紫瞳,会照顾她。r

——所以他离她远远的,却又总是忍不住想见一面,连城有着苏紫瞳的外貌,只不过没有苏紫瞳的脾性,苏紫瞳的脸上永远带着不同的表情,而连城的脸上,从来没有任何表情。好慰籍天人永隔的相思苦。r

——连城越大,越像苏紫瞳,依旧不爱说话,加上身边再无其他人,天天只与獒犬为伴。r

——她从不闯祸,也从不有事来麻烦他,所以浪碧玉也尽量不见她。他们生活在一起,却从来不交谈,也不见面,他宁愿将苏紫瞳的死怪责在连城与红颜身上,也不愿承认她的死是命中注定。r

——连城十二岁时,浪碧玉做了一件事,彻底地毁了两人的伪装维持的平淡关系。r

——连城十二岁,已十分修长,有了少女的雅态与浑然天成的容貌。浪碧玉从来没有近距离地看过自己的女儿,每次只是远远看见,调头走开。r

——有一天,连城在梨林间与郎儿奔跑,她跑得很快,轻巧如燕,浪姓人的天赋已在她身上显现。浪碧玉经过梨林,不禁停了下来,估量着连城所掌握衍息出来的修为。r

——连城一跃起身,骑在了太郎身上。太郎背着小主,在梨树下急速狂奔,小主的脸上扬溢着从来没有过的快乐,连城在笑。r

——十余年,浪碧玉第一次看见她的脸上有了表情,她在笑,笑起来跟爱笑的阿苏那么像,只是,连城只是笑的表情,却没有笑声,而阿苏总是哈哈大笑,清脆爽朗。r

——浪碧玉走了过去,太郎像见了鬼一样,是的,如果它能有表情,那就是见了鬼的表情,如果它能讲话,第一句话肯定就是:“我的娘啊!”太郎马上停了下来,低头欠身将小主放在了地上。r

——连城笑容马上敛去,冷漠地看着这个白发男人。r

——浪碧玉拍了拍太郎的头,温柔地笑问:“连城玩得很开心么。”r

——连城不回答,只是直直地盯着他手里握着长弓,他刚好将它从工房中取了,打算拉拉弓弦活络一下r

——“怎么?连城喜欢我的长弓?”r

——连城戒备地看着他,浪碧玉蹲下了身子,他蹲得那样自然,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一般亲切和蔼一样。r

——他直视着连城没有掩饰的暗紫色瞳孔,仿佛阿苏就住在里面:“不用这样,你要是喜欢,或许我可以考虑送给你。”r

——连城迟疑着点了点头,浪碧玉递出长弓,太郎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退后了几步。r

——浪碧玉无邪地笑着,将破音轻轻****了地面:“连城似乎又长大了,只要你用力气能将这弓拔出来,我就可以借你玩几天。”r

——连城盯着一半没地的长弓,伸出手用力一拉,弓弦割破泥土与岩石,铮然拿在了她的手里。r

——浪碧玉弯着眼睛俯掌大笑:“好啊,好呀!连城果然气力不凡——不如这样吧,若是连城能将弓弦拉满月,这只破音就是连城的了。”r

——十年来,沉默的连城终于对父亲说出了第一句话:“真的?”她的声音很低沉,一点也不悦耳。r

——浪碧玉笑道:“真的。”r

——连城退后几步,拉了拉弓弦,发现它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坚硬,她慢慢往外拉着,直到拉成满月。r

——浪碧玉又笑了,他笑得真好看,让人不忍转眸,到后来连城才知道,他笑得越好看,就越残忍:“不错,真不错!这把弓是连城的了,连城何不松手一试?”r

——连城笑了,她的确很高兴,她什么都没想,蹦的一声松开了手指,随着那“蹦”扔一声,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r

——连城的笑僵在了脸上,太郎沉重地倒在了地上,连一声呜咽都没有,那道无形的弦气割过了太郎的身体,又重新弹了回来,连城拿弓一挡,弦气没入了弓弦之中,“嗡”的一声震得她虎口流血。r

——她极为惊讶地瞪着前一刻还笑得温柔无害的浪碧玉。r

——浪碧玉像换了一张脸,站起身子冷冷道:“连城,让人快乐的东西总是会先你一步死去,越是快乐,越是短暂。它是毒药,让你麻木,让你迷蒙,然后抽离,让你生不如死。不要留连这些虚幻的美丽,只有将这些杀死,你才不会被抛弃,你才是永远的强者。”r

——连城冷冷地瞪着浪碧玉,虎口的血流进了破音木中,一阵一阵地发热。r

——浪碧玉心疼地看了一眼太郎的尸体,失望地摇了摇头,欠身为连城抚了抚乱发:“本来太郎可以活得更久,是你夺走了它。一旦你有了寄托,你便有了软胁,你便容易为人所恃。”r

——浪碧玉慢慢地走远了,远处次郎回头久久地看着太郎的身体,还有坚忍到无情的小主,她从未染泪的脸上瞬间泪痕满布。r

——太郎是苍猊之首,它只是尽忠少主,只是与她玩耍片刻而已。浪碧玉树下了血腥的默规,山中群猊再无一郎敢接近连城。】r

——十四岁那年,她带着浪碧玉许给她的破音弓,离开了梨花座。同在她身后一起离开的,还有一只太郎的幼犬,十一。r

她以为离开,就可以重生。但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路早在浪碧玉的棋局之中,半点不能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