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的脸色很安详,甚至比在子墟时还要红润。换上了一套湛蓝的衣裙,不大不小刚刚好,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换的,头发乖顺地梳成辫子放在身侧,被子盖到颈下,平平整整,像个安睡的小千金。
她的确被照顾的很好,好得出乎宋令箭所料。
她转头看了看这个房间,原先对这个小屋没什么印象,好像是一直就在这里的,又好像是她走后再造的——也罢,她从来不关心这里有什么,她只是拼命地想等到自己长大,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摆脱这里的一切——这里的,外人看似繁华美丽、实际上却暗藏杀机的一切。
藤花天桥是,迷踪梨林也是,还有无数多他们还没来得及去过的地方,随时都会要了他们的命。这梨花座有多大?有多少机关?她自小生长在这里都没办法知道。
她走出夏夏小屋,边上就是她的小屋。门庭打扫得很干净,檐下两盏木雕的镂空圆灯亮着微弱的灯火,好像自从她离开后就一直这样点着,等待主人的归来。
宋令箭推门走了进去。
一模一样。一成不变。
还是那张藤制的床,藤制的桌,陈旧的薄团与床尾处的皮绒。
宋令箭嘴边浮起了冷笑,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完美,但这里始终都不一样了,她曾经多少次无聊怨恨地在藤床的边沿上割砍伤痕,密密麻麻的全是对这里的憎恨,但这藤床虽然样子与陈旧程度与以前那张相差无几,却始终不是同一张——
这里每一样东西,都不是她离开时的原物!
甚至连这座小屋,都已不再是当初那座小屋!
虚伪!做作!
“我费了好些时刻把这里布置得与你离开时一样,但还是瞒不过你呀。”浪侠的声音在后响起。
宋令箭冷笑得脸皮都要抽筋,只是冷冷哼了一句。
“哎,当时真是气不过,等我静下来时,一把火已经都烧光了。”
宋令箭还是冷哼。
“后来闲着没事,凭记忆重新弄了翻,也费了不少时日,你说说哪里还差的,再合计合计么。”浪侠好声好气道。
“不必了,我没打算久留。”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新的小屋么?那你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我重新给你挑一处来。”
“我不会留在这里,不会喜欢这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我离开后没打算过回来,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回来。”
浪侠失落地笑了笑:“那你现在不是也回来了么?”
“若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要胁我,我绝不回来。”
“卑鄙?没我相助,你那丫头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我这么帮你,你却不感恩,好叫人失望啊。”浪侠笑眯眯笑。
宋令箭一忍再忍,不想与他多言,冷笑道:“你有什么计划安排,请你一次性说清楚,我真的没有心情跟你在这里周旋,我很讨厌见到你,每一句跟你讲的话,都让我无比折磨。”
浪侠笑容一敛,道:“我真的如此让你讨厌么?”
“是的。”
“多少人想借任何机会能与我有瓜葛,但你拒绝我的任何关心,甚至不惜一切的想要离开我?”
“是的。”
“我为你做的一切,你没有半点感动?”
“你做的一切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那些无知的人要是知道他们一直崇拜的狗屁浪侠其实是个控欲成狂的疯子,恐怖他们都要自挖双目了!”
“双目?你一说,我记起外面那对碧玉的眼睛,与我的碧玉簪子好配。我本想将玉簪送给他——”
宋令箭惊恐地瞪起了眼!
浪侠笑了:“别担心,他对我的玉簪好像没什么兴趣,拒绝了。这世上,能拒绝我浪某人的人,还真是不多呢。不知死活。”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眼中已闪过淡淡的杀机。
“你那破簪子自己留着吧——离我的朋友远一点,否则,我与你拼个鱼死网破,都在所不惜。”
浪侠惋惜地看着宋令箭:“你处处与我较真,定要将我惹怒才开心么?”
“是,是的!我就是要让活着的人看看,你浪碧玉这张虚伪的笑脸之下,藏着如何冷血残酷的面目!”
浪侠冷冷道:“别图一时嘴快,犯下让自己后悔不及的错。别以为你是阿苏的女儿,就可以让我无限期的忍受你。”
“你的阿苏早就身死成灰了,你不用借她名义赦我不死,我一点也不稀罕!”
“你再提阿苏的死,我就先让那碧眼的男人死。”浪侠平静道。
宋令箭闭上了嘴巴,虽然她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里有种强忍的镇定,她很恐惧,恐惧得灵魂都在僵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