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双手温柔地抚过,天下局势易迁无痕,突然没有任何动静。名极一时的天罗庄一夜之内覆灭消失,朝堂黑暗谋夺,势力失势而伏,至宝锦瑟隐没无踪,等等。r
没有人知道自己在此间流失的东西,只有在蓦然回首时,才发觉岁月已老,才发现时光带来的这些,和时光带走的那些。r
朗朗春日下,紫衫少妇的躺椅突然轻轻摇了一摇,她转过身,看到另一个少妇,就躺在她旁边的躺椅上,这少妇穿着修长的青衫,乌丝挽成娴漫的髻,不修珠钗链坠,却自有一番脱尘雅致。她躺起来的姿势那样舒适,难道那张躺椅比自己这张舒服?r
紫衫少妇正在惦量着躺椅之间的区别,青衫少妇转过身子,微微笑着:“你好。”眼神之间,似乎藏着很多迷藏。r
紫衫少妇回笑道:“你好。”r
青衫不接话,只是微抿着唇看着紫衫笑。r
紫衫正一个人躺着无聊,巴不得有人与自己聊个天,尤其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看着又不讨厌的女人更好,她侧着头枕着手道:“大白天的,你来这儿干嘛呢?”r
青衫道:“你也说了,大白天的,春日暖暖,自然是来躲懒的。”r
紫衫一听,心里偷乐了一把:“这么巧,我也是来躲懒的哦!你怎么也找到这么个地方?”r
青衫道:“因为这儿也有个躲懒的人,而且恰巧又多出一张空躺椅,于是就来了。”r
“你是哪个院儿的?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r
“你是哪个院儿的?我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你。”青衫反问道。r
紫衫咯咯笑了,脸上梨涡旋转着,还带着少女的娇艳:“那敢情好极了,既然素未谋面,又让我们躺在了一块儿躲懒,你说,这是不是缘份?”r
青衫弯眼笑道:“也许是吧。”r
紫衫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手枕在脸下,娇羞又认真地看着青衫少妇:“说是没见过,又好像见过。我觉得你看起来特熟悉,像是认识好久了一般。”r
青衫只是仰面躺着,时而侧过头看她一眼,碎碎的声音慢慢道:“或许前辈子见过吧。”r
紫衫又笑了,笑得整个躺椅都随着她在摇:“这话好,前辈子的事儿都扯出来了。好久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了。哎,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r
“今天。”r
紫衫吐了吐舌头:“第一天来就躲懒,你不怕被抓呀?”r
青衫踮着脚尖摇动椅子:“怕什么?”r
紫衫转着眼珠子掏空脑袋:“比如说庄主啊,庄主夫人什么的,总是有个主儿抓着你吧。”r
青衫微笑:“这儿院院各自为家,听说庄主心中只装得下天下,庄主夫人心中只装财帛帐目,哪里装得下这些小事?”r
紫衫点了点头,又较起真来:“你听谁说的?哪个说庄主夫人心中只装财帛账目了?”r
青衫耸了耸肓:“大家都这么说。无论心里装得是什么,只要不是坏水就好。”r
紫衫又笑,美丽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你听说的可不实在,庄主夫人心中除了财帛帐目,还有许多东西,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啊!”r
青衫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淡定得出尘,好像对什么都不好奇:“哪些万象?”r
紫衫手点着下巴,指尖弹动着,一副算帐的面目:“庄主夫人么,自然心中还有庄主了,庄主心中有天下,庄主夫人心中就有了天下的天下。当然还有长院公子了,你一定没见过,她家公子长得英俊非凡、天神降世、文武全能,当然了,谁让长得像庄主夫人,庄主夫人可是个大美人,眼如凤尾,面如桃花,宛若惊鸿,简直就是仙子下凡、西施转世、倾国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她闭上了嘴巴,凭她脸皮再厚,也经不起青衫这淡淡一瞅,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她预感到这世上除了她家那老头子外,竟又多了一个人可以治住她。r
青衫笑了,眼里闪亮亮地倒映着她的一身紫色,看上去判若两人:“庄主夫人再美,有你美吗?”r
紫衫蓦地脸红了,她也承认,她的确是个脸皮厚的人,她这一生只红过两次脸,都发生在十几年前,十几年前心上人的求亲,十几年前心上人掀开她喜巾的一刹那。这次,是第三次。一个陌生的女人,让她刀枪不入的脸皮化为无形。她脸上热乎乎的:“你觉得我美吗?”r
青衫认真道:“至少我在见过这么多人中,你算是美的。不过,算不上最美。”r
紫衫的脸马上不热了:“那谁最美?谁还是有这样的脸蛋跟身材么?在哪里?哼,我倒是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样,难道还真是从天上下来的不成?”r
青衫早知紫衫会有如此反应,羞涩到气急败坏的德性:“比不上,也比不来。”r
“为什么比不来?眼睛总有大有小吧,个头总有高有矮吧,这脸蛋总有尖有圆吧?难道还真的美上天,当王母娘娘去了?”r
青衫忍着笑意道:“人家是个男人,你也想比吗?”r
紫衫愣了愣,大笑起来:“男人?一个臭男人?男人能长成什么样,居然能比我更像女人更美了?怎么可能?!别逗人了。”r
青衫含笑,她的笑总让紫衫感到自己的浮躁,于是她停住了笑声,干咳了几句,理了理摇乱掉的头,柔声细语道:“姐姐是说,见到过最美的,竟是一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