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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门口来了些人,为首的不就是李瓶儿么?我迎上去道:“瓶儿怎来了?”

  李瓶儿瞪眼看着我,马上像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似的缩走了手,怯怯地给我行了个礼,道:“燕小姐好。黑捕快,严捕快。”

  我一愣,怎么这么生疏。

  严叔叔迎上前道:“大人让你来送贺礼么?那铁公鸡能送什么,该不会只是空箱子吧?”

  李瓶儿皱着眉垂着头,一言不发,扛抬的仆从们在院角里放着礼箱。

  大人?李瓶儿?

  我战战大兢兢地问道:“是那个胖官赵明富么?”

  严叔叔一脸不屑道:“除了他还有谁。”

  我的心沉了沉,赵大人还在任,那就是说,上官衍还没有来——或者他根本就不存在?

  这时牛哥放完了喜蛋从后面走出来,瓶儿还在院中清点贺礼,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希望李瓶儿能平时那样喜滋滋地迎上去去挽牛哥的胳臂,跟他念叨晚上做好的饭菜,但是——

  牛哥飞快地扫了一眼成堆的贺礼还有站在一边的李瓶儿,跟我们轻点了个头,面无表情地走出了院子。

  李瓶儿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继续做自己的事。

  他们,不相识?

  这对总是一出门就手挽手的小夫妻,现在形同陌路?

  过了一会儿,李瓶儿清点完了放下的贺礼,认真道:“贺礼已安然送到,瓶儿告退。”

  严叔叔却一把抓住了她,瓶儿受惊,猛地抬起头退后一步——

  她左脸上,赫然两个重叠的巴掌印!难怪她刚才一直低着头!

  严叔叔马上浓眉紧皱,怒道:“那个马脸丑妇又打你了?”

  瓶儿像是受到了冒犯,甩开严叔叔的手缩到了一边,道:“与严捕快无关,瓶儿告退——燕小姐,大人让瓶儿代声恭喜。”她对我飞快行了个礼,跑出了院子。

  若是平时,她不是应该拉着我的手闲话家常聊半天么?

  严叔叔一脸愤怒,猛地踢在刚送来的礼箱一脚。

  黑叔叔安静道:“瓶儿是赵夫人带来的贴身侍婢,不管赵夫人对她如何,我们都无权干涉。”

  严叔叔怒道:“那丑妇拿那个好色狗官没办法,一天到晚将气撒在这些丫环身上干什么!”

  黑叔叔安静笑了笑,道:“你每次欲为李瓶儿强出头,又是为了什么?”

  严叔叔咬了咬牙,道:“我就是看不惯!气不过!哼!”

  李瓶儿,还是赵夫人身边的侍婢——是的,如果没有宋令箭,五年前前山半坡上也没有人救过李瓶儿,她不会重回自由身,不会嫁给牛哥,不会过上幸福的小日子。

  那么,韩三笑呢?我忙问气呼呼的严叔叔:“严叔叔,现在我们镇上打更的是谁?”

  “丁相啊。”

  “丁相?丁相是谁?原来不是丁鹏吗?”

  “丁相是阿鹏他爹么,阿鹏什么时候去打更了,他不是刚入衙当小捕快么?——我说你这孩子——”

  “那倒夜香的呢?是谁?”

  “夜香蔡啊——飞儿今天是怎么了?是考我记性呢还是太紧张了瞎打听呀?”严叔叔插腰问我。

  我喃喃失落道:“那就也没有韩三笑了……”

  “韩三笑?我还暖四哭呢,怎么了丫头?心神晃忽的?”严叔叔推了推我的头,一副宠溺的样子。

  我看着他们,感觉天眩地转,为什么想要留住爹,会失去那么多人?

  黑叔叔轻声道:“想是出嫁在即,除了不舍我们这些叔伯老人以外,还有这儿的闺中密友吧——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外面响起呼叫声,一个女人大声在喊:“你给我回来你!你个死丫头——”

  哒哒哒哒,脚步声非常轻快,一个女孩子飞快冲了进来,直接冲到我身后,抓着我的衣裙叫道:“飞小姨,快救命,娘又要打我拉!”

  严叔叔小声叹了一句:“这小丫头,又闯祸了,你们聊着,我们把贺礼放好。”说罢两人走开了。

  我低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四五岁光景,脏兮兮的脸,头发篷乱未梳,抓着我裙子的手也粘满了红红的糖汁。

  “连天碧,你给过来!”一个妇人气喘吁吁地在门口停下来,俯身喘气。

  我愣了愣,这——这是黎雪吗?

  “哎哟,你那手全是糖汁还去抓飞小姨的嫁裙,你快给我过来!”黎雪气喘平了气,指着小姑娘道。

  连天碧?姓连?

  连天碧却不理她,盯着我知道:“哎呀,飞小姨穿上嫁裙,可真美呢!”

  黎雪见她不理自己,过来一把拉走了连天碧,她不是平素里我见着的那整洁文静的黎雪了,头发篷乱地随便挽了个髻在脑后,连固发的簪子都不簪一个,衣摆边上脏污破损,神色显得很暴躁憔悴,那对拨算盘拨得很美的双后上粗糙起茧,衣着不讲究,身形也臃肿了许多。

  “哎你看,真是的,把飞小姨的新嫁裙给弄脏了,怎么这么不省心!”黎雪拉了拉我的裙子,我低头一看,上面的确留了个微淡甜腻的小手印,“对不起啊燕飞,要不我给你洗洗——”

  我笑了笑,觉得有些心酸,道:“不用了。”

  黎雪尴尬地拢了拢飘落在颊边的乱发,道:“你看,本是准备了新衣裳,等事儿忙好了再来跟你道喜的,匆匆忙忙的又被这丫头耽误了时间,真是见笑了——这嫁裙,你穿上真好看。”

  我盯着连天碧,姓连,她是黎雪与连孝的女儿么?连孝没有掉落山崖,顺利与黎雪结为夫妻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么?

  黎雪拉着连天碧道:“连天碧,快跟飞小姨说对不起,真是不省心,什么时候能安份点啊你?”

  连天碧一眼倔强地白了一眼黎雪,做了个鬼脸道:“谁让你偷藏我的糖葫芦,那是爷爷给我买的,又不是你给买的。”

  爷爷?我记得连父在闻得连孝死讯那时,就受不了刺激倒下睡去了,连孝没事,连父也还健在了?

  我扯着嘴角,尽量想让自己显得只是在闲话家常,问道:“对了,连孝明天,会来么?”

  黎雪用力抹着连天碧手上的糖渍,心不在焉道:“他呀,哪能有个准,每次说会回来,哪次不是又行程上耽搁了。现在拖家带口的,哪能像少时那样围着月亮省心地看月亮,一堆的事儿,到了过节更是麻烦,谁还能清闲地过什么中秋——不过明天你大婚,他说是会回来的。”黎雪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认真地跟我说了这么一句,也想想要让我知道,他们仍旧在意我们青梅竹马的感情的。

  我看着连天碧,眉宇之间,是像了连孝,这时黎雪正在用力给她擦着脸,一边还碎碎念道:“没日没夜的给我闯祸,能让娘消停点么——昨天连夜把事儿都忙完了,就想今天能安安心心地来吃飞小姨的嫁前酒,你倒好,又不吃饭又不肯梳头,你究竟想干什么你。”

  连天碧一脸倔强道:“哎哟,你再这么罗索,爹回来了我就跟他走货去,省得你天天碎碎念我。”

  黎雪道:“你去你去,少个你这小祖宗要伺侯,我还安心呢。你就不能别家小闺女那么乖巧懂事点么?”

  连天碧道:“那你就不能像别家娘亲那样温柔安静点么?”

  黎雪推了把连天碧的头,愠道:“死丫头,还嫌弃起娘亲来了?大清早一泡尿,谁给你洗床单晒床褥一早上——咦,你又要上哪去你?”

  连天碧挣脱着黎雪的拉扯,指着圆桌上刚才严叔叔把完了放在那的喜蛋道:“飞小姨,我想吃喜蛋,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道:“去吧,喜欢吃后面还有。”

  黎雪无奈地叹了口气,任连天碧去了,还不放心地吩咐道:“你自己玩会儿,我跟飞小姨说几句话别乱跑。”

  连天碧应也没应一句,很任性的一个小丫头。

  黎雪无奈地看着我,掸了掸身上掸不去的污渍,靠近了我几步,道:“唉,真是没一天省心,她爹一直在走货,我又要管店里的事又要伺候四个老人家,也没时间管教这丫头,跟着我爹我娘都被宠坏了,说她一句顶两句——这些天都没抽出空来帮你帮罗,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摇了摇头,心疼地看着黎雪眼边的细纹与微黑的眼袋,我们年岁相仿,方才镜中看自己,宛如少女模样,她却已经像比我老了十岁了。

  黎雪叹了口气,道:“晚上怕是来不了了,公公的咳疾又犯得厉害,煎的药得看着,一会儿就得回去送药——”

  “没关系的,你去忙吧,不碍事的。”我看到她眼中满满的抱歉与为难,理解道。

  黎雪脸上露出一个成熟的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细细窄窄的布包,深情地抚摸了下,递给我道:“最好的姐妹出嫁在即,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东西不贵重,却是我的心意,你收下吧。”

  我刚接过来,黎雪就对着连天碧叫道:“连天碧,蛋壳剥干净了吃,别卡着屑了你。”

  我打开布包一看,簪子?这不是黎雪一直簪在头上没换下来过的那枝么,是她满十八岁那年连孝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银子给她买的,她一直很珍爱,说要戴一辈子。

  我慌忙推回去道:“这么贵重——”

  黎雪一把推了回来,动作有力,微粗鲁:“收下吧,这些小东西兴许以后你都不会看在眼里了,但也是我一番心意。再说了,像我这些天天要做家事带孩子的,哪还用得上簪这些累赘的东西,其实呀,我也就有点小私心,想你嫁去那远,见着这东西还能偶尔想想我呢。”

  我拿着簪子,心中一阵沉重。

  黎雪突然尖声叫道:“你这丫头——哎,又弄得一脸脏——”说罢跑了过去,我扭头一看,连天碧刚擦干净的脸上又红扑扑的抹了好多喜蛋上的红,黎雪一抓过她手里的蛋壳扔在了地上,一把抱起了她,匆匆过来道,“不行了,我得带这丫头回去看药了——明天我一定送嫁,一定。”她用力抓了抓我的手,抱着女儿走了。

  我呆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手上崭新的簪子,脑中一片空白。

  黑叔叔出来看看我手里的东西,道:“漂亮的簪子,黎雪送的么?”

  严叔叔也出来了,叹息道:“想当年,也是个斯文纤弱花般的姑娘,成了人妻人母后就变模样了,飞儿以后该不会变成这样吧?”

  黑叔叔笑道:“若是平凡家妇,自然厨农育儿样样不能少,飞儿嫁去那家事事有人打点,自然不会一样。”

  严叔叔道:“说得也是。”

  原来我们少时裹被夜谈,那些对于出嫁从夫的幻想是这样的现实,没有可爱懂事的儿女膝畔玩耍,也没有温情体贴的夫君事事关怀,许多憧憬都牲牺在了现实的琐碎里面,改变,是那样的残酷与无可奈何。

  “哎,你看,真是调皮,弄脏了吧!”黎雪打了打连天碧的小手,连天碧却是一脸倔强的样子。

  我梦到许多杂乱的情节,我不敢再梦西坡的事,我想知道上官衍的少时,我想看看那位姑娘的脸,要将她狠心的样子记在心上。

  好大的屋子,好华丽的布置,虽然是大白天,房中却窗纱轻掩,亮丽如昼,因房中各处案上,都放了光亮的手掌大的珠子,无烟无火地发着星般光亮。

  而我躺在金堆玉砌的床榻上,气喘呼呼地看着不远处一个青色修长的身影。阳光很好,我可以看到它们碎细地透过窗纱跳在榻前的毯子上,我想伸手去接住它们,却没有半点力气。

  我怎么会这么虚弱?我这是在哪呢?

  有只手纤纤地握住了我的手,温柔的声音像秋日的暖阳:“衍儿想捉什么呢?”

  我吃力地抬头看了看,是张笑容美好的脸,弯弯的眼睛,云般的梳发,不饰脂粉的脸干净清丽,这不是夫人么?她怎么叫我衍儿?

  “夫人!少爷!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麻雀儿一样的跑了进来。

  边的上妈子——是芙叶,比现在年轻了许多,但仍旧很严肃,道:“乱嚷什么,吵着少爷。”

  小丫头气喘吁吁地指着门外道:“有位姑娘自称是高人的女儿,非说要来见少爷,拦都拦——”

  丫头话没说完,就有人一把将门推了进来,无理,嚣张,我使劲地探头去看,是个青衫姑娘,高高瘦瘦,脸刚好被入门的短帘挡住,看不清楚长相。

  夫人轻拍了拍我的肩,焦心地站了起来。

  这时外面又有人进来,一把将门推大,风一下灌进来,我忍不住发抖。

  屋里的下人都对进来的人弯下腰,夫人给芙叶使了个眼色,芙叶带着下人们出去了,还将门牢牢地关上了。

  “老爷。”夫人温婉安静地对进来的这个男人叫了一句。

  “嗯。”男人满满的怒气应了一声,他也没有进来,站在短帘后面,脸也被短帘挡去了。

  “我要你们马上解除婚约,我此生不嫁,也不会委身这样的一个废人!”那青衫姑娘正正地指着我,毫不客气地说了这样一句不讨喜的开场白。

  男人大怒:“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次!”

  青衫姑娘冷哼了一句,用力地挑帘走了进来,帘子晃动,闪着碎进来的阳光,刺得我闭眼躲了躲。

  “我说什么你听不清楚吗?人都说身残心不残,而这个人连为自己终身大事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连童叟弱残都不如!也只有你们两人才将会将他供奉起来当宝贝,浪费食粮汤药,民之耻辱!”

  民之耻辱!又是这句话!

  这声音像刀一样割在我的心上,我感觉自己气血上涌,全身发抖,耳膜轰轰作响,像是有千军万马要冲它而出!

  夫人抚着我的胸口道:“衍儿,姑娘是在跟你开玩笑,你不要当真,啊?”

  “玩笑?也是,与废物说话,我的话岂不也成了废话?真是掉价。”青衫姑娘尖利道。

  我头晕脑胀,全身发冷,一口鲜血冲出喉咙,哗一声随着呕意吐出嘴外!

  “博儿!”夫人凄厉无情地划破我的耳膜!

  男人一步冲上前,他手在腰间一抚,手里突然多了一把薄如锦帛的长剑,他直直地将剑峰抵在青衫姑娘喉间,我看清楚了她的脸,冷漠不屑,稚嫩中隐有刚毅不屈的线条,居然是宋令箭。

  “臭丫头,简直痴心妄想,你就等着嫁进我庄乖乖做你的三少夫人!我素有听过你的名号,有几分本事,却半点别的主意都别想打在我儿身上,令堂虽对我儿有再造之恩,但也休怪我不念情份,我儿有事,你们庄上一干人等,一个都别想活!”男人发了狠话。

  梦境里所有的阳光都被扯走了,我也虚无地脱离出来,飘荡在黑暗之中。

  一丝冷光亮起,我看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苍白的身影,只穿了单薄的里衣,冻得瑟瑟发抖,他手背上不停有泪珠滴落,他好可怜。我不禁走到边上坐下,想要以这种虚无的方式给他温暖。

  “博儿,你开门啊博儿!让娘帮你,你的病会好的啊博儿……”门外有人,在哑声哭泣。

  少年抖得双唇发紫,口齿不清道:“走!都走!都走……”

  泪在他憔悴的脸上滑落,仍是那对漂亮微长的双眼。

  我伸手抚了抚,没有湿度,也没有温度,但是他好像感觉到了似的,转头虚无地向我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我对着他笑了笑,我们像是隔着时空在对望。

  “博儿,你开开门,你不要娘了么?你若是有事,娘也活不了……”夫人在门口苦声哀求。

  少年轻颤着干裂的唇,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娘,我是不是真如那姑娘口中所说,是个身心皆残的废人?”

  “博儿,不,你不是……”外面夫人站了起来,急切地敲着门,那身影焦急无奈,像是在尖叫一样。

  “娘,对不起,我总是如此懦弱;对不起,我不能代替兄长承欢膝下;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流泪;对不起,我的懦弱毁了很多人的生活;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少年绝望地看着角落那团冷白的光,慢慢地撑起身子,挥手将几上的汤碗扫到了地上。

  “哗拉”一声,药汤与碎片,溅了一地。他俯下身,伸够那片锋利的碎片。

  “博儿!博儿!你别做傻事!”夫人在外尖哑着声音叫着,她用力地拍着门,人影幢幢,皆在悲声大叫:“少爷,少爷,你别吓我们呀少爷……”

  少年伸碎片拿在了手里,用力按了按,指尖渗出了鲜血,他将它对准自己的胸膛,悲怆道:“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还不死,为什么我还残活着拖累你们?为什么——”

  “博儿,你听我说,你听娘说,你别做傻事,娘求你——快,快进去救我的博儿啊——”外面很多人在推门,但是这门高而厚重,推了半天也只是微开了个缝。

  我悲凉地看着这一幕,那源源不断从他眼中滑落的绝望的泪水,仿佛就落在我的心里,冰冷了我的灵魂。

  少年将碎片抵到了自己胸口,雪白的里衣已经开始渗血——不要!快救救他啊!

  门总算撞开了一条大缝,夫人不顾一切地挤过门缝向他冲来,门缝并不大,仅能供一十余岁左右的孩子侧身挤入,但夫人却硬生生地这样挤了进来,我几乎能听见她的骨头因为强挤而变形的声音,她顾不得自己的疼痛,脸上全是惊恐的泪水,一进屋便扑到了少年身边,飞快握住了碎片:“博儿,你是要娘的命啊——”

  少年无力地瘫靠在墙上,闭眼流泪。

  “我的孩子,我命苦的孩子……”夫人将少年紧紧抱在怀中,声嘶力竭地大哭。

  门大开了,此前那个拔剑的男人也冲了进来,一把拉起夫人护在怀里,打落了她手中割血的碎片,指着少年怒声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这世上最无能的莫过于轻生贱命,我上官家府给你高贵无尚的出身,你却连苟延残喘的贱民蝼蚁都不如!你要死,死一边去,别来丧我们上官家的门风!”

  夫人倚在男人怀中软弱地哭泣。

  “上官礼,你给我日夜盯着他,他要是有三长两短,你就陪他同奔黄泉路,听到没有?”男人朝后傲慢地吩咐道。

  上官礼?礼二公子?

  门边的白衣少年低头轻声应道:“是,爹。”

  黄毛丫头几句话就凄艾自残,夫人一只冰凉瘦硬的手,慢慢地将他的手掌打开了,他感觉到这只手心与手指上全是硬如石头的茧,手指纤细有力,是个女子该有的手,却有着不该有的风霜。

  他忍不住想将这只手握住,但是这只手马上抽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润,是一颗感觉起来很温暖的玉石般的东西。

  “希望它能指引你方向,在你与生俱来所拥有的力量荫护之下,得父之才,得母之德,成长为一个济事为民的好男儿。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他飞快地睁开了双眼,那低沉温悲的声音犹在耳际,却不见了伊人的身影。

  手中玉石温暖,他拿起来放在眼前认真看着,似乎玉中能照出那人的模样,那人从未笑过的脸庞。

  月光卵玉。

  十年了,你在哪里?

  他疲惫地坐了起来,感觉头嗡嗡地疼,为何最近总是梦到那件他最引以为憾的人?十年两茫茫,只有一面之缘,却让人如此放不下,割不掉。

  这时门外突然风声嘶吼,他飞快敛去脸上缅怀,门无声自开,门外站了一排衣着一样的黑衣人,冷峻如山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