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风是一个家族的兴衰之根。
庞家家族大,尤其是女性传承特别来势凶猛,一个个身强力壮,却又风情万种。这就注定庞家女流当家主事,尤其是庞女当家的,那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把她男人庞二狗子整治的,那可是干活比驴有狠劲,看门比狗还忠诚,对外凶悍如狼,对内温柔似水。庞二狗子家里生了四女二男,加上他老俩口,一大家子五女三男,女性绝对优势。让人奇怪的是庞二狗子人高马大,还有一脸麻子,他老婆弱不禁风,面皮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按说是庞二狗子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里里外外全靠他操持。不知怎么的,庞二狗子在他妹妹换了三家亲后,好不容易说上了个病秧子媳妇,却很快就被降服下来。婚后紧接着接二连三地生了三个姑娘,第四个才生了个儿子,刚下生还抽风来,怕长大后有问题,后面又抓紧生了一女一男,隔一两年一窝。大儿子下生抽风,被邻居私下喊成“小疯汉”。
小儿子最小,属老生子,私下被叫做“大鬼蛋”。全来了个逆天大转换,小疯汉不疯,净坏心眼,因与姐妹们斗法练就了横行霸道的法子谁也比不了。大鬼蛋却傻乎乎的,很少说话,听得不愿意听的话,就翻白眼,就连他精明得治理得他爹他姐他哥服服帖帖的娘也拿他没办法,老生子么,全家就都惯着他。最后也就大鬼蛋出息得人模人样,比他些姐姐都要俊俏。
就这么一大家子人,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硬是撑着活过来了,不过人活得也就七零八落的,天南海北的,特别是“大白脸”带着头几个闺女闯了一回关东,家里硬是多出了些亲戚关系,谁也不知道底细,只有“大白脸”自己知道。大白脸其实就是庞二狗子家里,她脸白的过分,可是脸又小的出奇,于是有了这么个外号。庄稼人起外号,反话夸大的随意。她闯关东的故事,其实是她因为连生了三个闺女,怕被计划生育,也因为家里吃不上饭,与庞二狗子有了孕后偷偷跑了,躲藏到东北她大姐家去,带着三个闺女,只身一人去的。庞二狗子在家里对外就说她受不了罪,扔下他跑了,还开始闯老婆门子。妇女主任开始去他家做工作,挑明了他们不能再生了,庞二狗子装孙子差点把妇女主任的妹妹睡了。
时间一长,没人管庞二狗子了。大约一年多的时间,他对外口口声声去找逃走的老婆,自己也去了东北。一去就是五六年,就连房子也卖了。
当庞二狗子举家迁回时,他多了两儿一女。大闺女出落得到找婆家定亲的年龄了。回到老家,就凭大闺女找婆家这一条,很快庞二狗子家就在当村一户爷俩俩光棍子家落了脚。这时的庞二狗子老婆当起了媒婆,她想好好给自己人每个闺女找个好人家,也给他的两个儿子找称心如意的媳妇。
一切都如庞二狗子老婆算计的那样进行着,她更多地展现出她能说会道的本领,给附近村的大男大女穿计引线,家里人来人往的,几个闺女刚出落的差不多就有媒婆给上婆家了。逢年过节都要上门送礼的,眼见着庞二狗子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两个儿子的媳妇也开始挑三拣四了。
大白脸的方方就是不要脸。凡事只要有利于自己家人,其他一切不顾。去生产队里摘花生,她能用大裆裤子把两条裤脚绑了,全部装满花生米。保管看见了,不敢搜。从此以后生产队里凡是集体劳动与果实有关的活计,一概不用大白脸去干。她也就清闲着,所以走村串户当起了媒婆子。
按说媒婆子是个修善积德的事情,可在大白脸这儿就不一样了。她是按送礼管饭的质量来卖力说媒的。她把话不轻不重地放出去,说“人给多大脸就办多大事”。给自家儿女说媒,谁也不会马虎,还差那顿好饭和那几封点心和两瓶好酒。好在她不要钱,那时人们还不兴动钱,动钱就有投机倒把的风险。生产队里集体工分,她挣不到,家里分的口粮就少,有这些明里暗里的礼品,大白脸就赶上一般人家的生活水平了。她还有一绝,谁家找她说媒,她就在谁家当一段时间的亲戚,家里园里的跟着,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摘什么,她家里就会有这家亲戚的所有瓜果李桃和菜豆什么的。这样她说媒的成功率就高,她的过人之处就是不管男方女方家里一般就能搞定,就连换亲,她也能换三四家再成的。她这样子,其他的媒婆子羡慕的不得了,她男人基本不管她,爱干什么干什么,地里的活不干,饭也做不好。她常年在外吃了东家吃西家的,省下饭不说,还能带回家孩子们吃的,他喝的酒什么的。
庞二狗子还愿意她在外边疯张,反正在生产队里庞二狗子也是混工分的料。在外面,庞二狗子象个有病养不活的老汉子样,可回到家里,自己园里、家里拾拾掇掇的,全是一把好手,一住也不住。几个儿女让庞二狗子连骂带打的,训练得一个个都是好样的,干起家里的活来,有一个算一个。上学都是会认字会算帐就行了,到四五年级就回家到地里干活。村里小学校就在庞二狗子东面邻墙,他几个儿女上学就是在家里一样,但是上学出门后家里就上锁了,回家也要等着庞二狗子或他老婆回家才行。这样他的儿女就与其他孩子交朋友,放学到人家里去玩,大了就到野外拔草挖菜。就连挖野菜回家后,也是只能放在院子里,进不了屋。
庞二狗子家的干粮是藏着的,一般吊在锁着屋里的梁上。防老鼠也防他的儿女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年纪,吃饭是分份吃的。庞二狗子不愿意他老婆在家的原因,也有他一个人在家说了算,做什么饭吃、分饭时他都说了算,他大闺女负责做饭,得听他的。他对他大闺女也最好,尽管他大闺女有婆家了,但是当庞二狗子的表哥到公社在村开办的砖厂当头时,庞二狗子就让大闺女去砖厂当了发砖的保管。当大闺女到砖厂工作事多了,他就让二闺女做饭。那时候一大家子人的饭,就是煮一大铁锅地瓜或地瓜干,有时在锅边贴玉米面饼子,还有锅中间煮一陶壶水,用箅子撑着,顺便炖上些咸菜,有时炖咸鱼,那是好东西。一做饭就是一天的,一般晚上做。每顿饭吃完,剩下的饭及咸菜全部入锁着的屋里,上梁头挂着。冬天的时候也就是上锅馏热了吃,其他季节凉吃,省烧草。
